第294章(2 / 2)
坐在一旁的伴娘,挑了一块槽子糕,放在巧姑手上,“巧姑姐,听话,吃吧!”一滴滴眼泪从垂下的红盖头后掉在槽子糕上,又送到红盖头里。
二娃瞅瞅火红的巧姑,拘束地拿了块桃酥,斯文地摆一小块儿放在嘴里嚼着。
老蔫倚在地桌旁对孙二娘嘀咕着,“这回你算哐啷一个秤砣砸在地了,有了依靠。巧姑也不白长那小模样儿,没白瞎,嫁给德增盛小掌包的,也随了心愿。小家碧玉,撑死你嫁个大财主也就做个小,这嫁过去就是个太太了。你这回算是旷场了,鸭子奓挲膀子抖了,不用再开那个小破店了,就等抱外孙儿享受天伦之乐吧!”孙二娘听了老蔫说兏傻某韵蟹共挥每店了,气得压着火没骂,“那是啊!你眼馋没那个福?我要是不开那小破店,你上哪蹭吃蹭喝去?白拿肉皮蹭嘴皮子谁勒你呀,也就咱折摞喂你们几个蠢驴点儿草料吧!去,你老娘巴子的。”
街坊一帮老娘们栖在北炕地下的悄声拿烂菜帮子冻萝卜你一句我一句的馇咕着猪食。
“孙二娘苦熬甘休的干靠大半辈子寡不易呀,这回总算熬出头了!”
“那是哟,孙二娘为巧姑这丫头可操老心了。这丫头长的太打眼,犯愁就犯在这长相上了,多少馋猫贼眼盯着?孙二娘要不是张嘴就骂伸手就打的唬操和形影不离的盯的紧,早让**祸八个个了,还能黄花戴露珠儿的嫁人哪?”
“叫孙二娘听着,你那臭嘴等挨撕啊?”
“不管有钱没钱的,有多少拎着三尺长哈拉子的臭爷们托媒拉纤儿要娶巧姑,都叫孙二娘提溜烧火棍儿打跑了。唉,女人要长的那啥了太俊,净招野蜂子蜇臭蚊子叮?你瞅咱,老不亲少不爱的鞋拔子脸,咱那死鬼,说咱下巴子一宿摸不到头,第二天还得打完晌搭上下半晌功夫,才能摸到头,咯咯……”
“不害臊!你又老母猪打栏了?”
孙二娘甩下老蔫,转身走过来,使劲儿拿眼睛剜了几眼北炕的老娘们,咬牙切齿指着说:“我叫你们咬舌头瞎聒聒,看待会儿我咋修理你们垫褯子的臭嘴?”有个胆大的娘们说:“孙二娘,巧姑这一出门子,家里就剩你一个老帮子了,没人陪你说话唠嗑的,多孤单啊,还不如随姑娘一块堆找个人家嫁了算了,省得晚上一个人磨炕席花子闹心?”孙二娘这回心里真动气了,但还是笑骂的伸手够够嚓嚓的拍了那胆大娘们一巴掌:“装尿的嘴,我叫你呱哒,瞅一会儿我不给你拧下来叫老歪挑着当夜瘪子的。哼!”
“老屁,婆家带来的离娘肉(猪排骨)、长留粉(土豆粉条),一分为二。婆家带走一份,娘家留下一份。”老屁在窗外对老歪回答说分好了,老歪喊道:“离娘肉,各一半,两家人割断骨头连着筋,骨肉永不分!长留粉,煮不烂,扯不断,两家亲情天长地久!”老歪接着又喊:“姑娘上花轿,抱福(斧头)婆家走嘞!” 婆家喜婆忙把用红布包的砍柴劈木的家用斧头塞在巧姑怀里,叫巧姑抱好,念喜歌,“姑娘你迈过娘家门坎儿就是婆家媳妇,多多抱福!抱福多多!”老歪又喊:“新姑爷抱姑娘上花轿啦!”二娃下炕把巧姑抱在怀里往外就走,“从此离开亲娘认婆婆,嚎两声吧我的亲亲娘!”巧姑蹬腿捶着二娃,嚎啕哭了两声。孙二娘叫巧姑嚎哭得心揪揪成一坨坨,从此一手拉扯大相依为命的姑娘成了泼出的水啊,叫妈咋搁下这颗心哪!孙二娘张张两手,够够两眼,眼看着心肝叫姑爷抱出门,泣不成声,止不住泪水像决堤洪水哗哗往下淌。一帮老娘们不免也陪着落泪。
婆家喜娘撩起马篷车门帘,二娃正要把绷抱着的巧姑放进马篷车里。突然,瞪眼完从人群中窜出,后面呼着瞪眼瞎和麻坑哥几个不轨之徒,狗皮膏药一张张的贴着围拢过来。瞪眼完嬉皮笑脸的手里捧着一个红红的礼匣,“恭喜了二娃掌包娶个大美人了!我特意备份贺礼,不成敬意,诚惶诚恐,还请笑纳!今儿是你和巧姑的大喜日子,咱们往日恩恩怨怨一笔勾销。祝二位新人今夜消魂,好好享用吧!”说完,随手将礼匣放在巧姑身上二娃的胸前。诸葛亮也有搓屁股的时候,何况这都在忙活大喜了。巧姑蒙着盖头,还抽抽嗒嗒的伤心,虽听知是没安好心的瞪眼完来了,可不知是谁搁的啥东西,就本能的搭上手。二娃着急放下巧姑,这个时候也没太在意瞪眼完是歹意还是好意。吉增撸了两眼瞪眼完,看二娃没吭啥声,也就没勒瞪眼完这一套,不就送个礼嘛!土狗子和土拨鼠也是对瞪眼完一伙人瞅了瞅,往一旁扒拉扒拉,让二娃把巧姑放上车,就快步跑开上马。
伴娘上车后,婆家喜娘放下车帘,巧姑的一个远房小老弟坐上车辕押车,老歪高喊:“娘舅押车啦!属鼠回避,属羊躲开。送亲去单,回亲成双。起轿送亲,吃席回家!巧姑姑娘,别忘了三天早早回门早早回婆家。起骄喽!”
送亲鞭炮炸响,接亲车马闹舞喧天起动,孙二娘的心咚咚炸裂,晕眩的抓住外屋门框。喇叭声脆,孙二娘心碎,叫一帮老娘们扶进屋里。
瞪眼完一伙祸害,手舞足蹈的跟着车队起哄,欢唱童谣,“二娃二娃,娶个香瓜;欣喜回家,搂着吃咂;原是烂瓜,不是黄花;是咱先压,二娃眼瞎;乌龟王八,二娃二娃!”唱罢,一阵淫邪狂笑。
喇叭锣鼓,二娃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心里美滋滋的气得发抖,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安然坐在马上。
土狗子和土拨鼠沉不住气了,回转马头,驱马扬鞭,冲向瞪眼完一伙地痞无赖,马鞭抡圆喽,一顿猛抽,打得瞪眼完一伙人乌龟王八抱头四处逃散。
土狗子和土拨鼠撵上二娃,吉增问:“二娃,你咋得罪了他们的呢?”二娃气哼哼地说:“瞪眼完这没长好肠子的损犊子,老到我丈母娘馆子里踅摸的欺负巧姑,我教训过他们。土狗子和土拨鼠也揍过瞪眼完他们,还设计叫局子抓去蹲了两天小号。”吉增下狠地说:“太小儿科了。败家玩意儿,揍就揍他个半死?”土狗子说:“等着。耗子不扒皮,它不知浑身几两肉?”
“啊啊——妈呀!”传来巧姑尖叫,从马篷车门帘里甩出一个红匣,二娃出溜下马,“停停!”撩开车帘,瞅巧姑哆哆嗦嗦捂着脸,伴娘也吓得抱着巧姑。二娃转身下壕沟捡起红匣,扒拉开盖一看,也吓得失手,红匣砸在脚面上。土狗子捡起一瞅,“大死耗子!”土拨鼠一听,连看也没看,骂吵的一把从土狗子手里夺过来扔出老远,“去你妈的瞪眼完!”
吉增搭手拽上二娃,二娃扒开呼着的娘家和婆家人,扒着车辕,拉着巧姑的手哄着,“别怕啊!叫瞪眼完损吧,不得好死!”巧姑哭丧着脸,搂紧大红被,挑着吓得发呆的眼神,“这死鬼,损秃噜皮了,没想到来这一手?二娃,我不怕,气的。二娃他们唱的那童谣,埋汰我,你别往心里去,瞎嘞嘞!”二娃一嗤溜,笑着说:“谁听了,那狗嘴能吐出象牙?不管咋的,叫他们馋去!老婆,把被掖好,春冻骨头秋冻肉,小阳春,车里背阴,也刹骨的冷!别没等拜堂,你先冻成冰棍儿了?咬也咬不动,啃也啃不了的,等咱给你焐身子啊?”巧娃叫二娃皮子话逗乐了,“瞅你那啥的,不冷啊!”二娃心疼地说:“煮熟的鸭子嘴还硬,把我皮坎肩脱给你披上老婆?”巧姑抹下眼,“有你疼的日子,显啥勤儿?没拜堂,谁是你老婆,还焐身子,臭美!”二娃瞅巧姑屁拉哄的了,松了口气,放下车门帘儿,回身喊:“没事儿啦!赶紧的上车上马,拜堂喝酒!”
二娃迎亲车队一路吹打,到了北城门口,守城门大兵大男孩儿和傻大个“呱”一个立正敬礼,又念了几句喜嗑,意思是讨喜钱儿。土狗子从兜里掏出两块大洋扔给大男孩儿,“哥们,你们俩个个儿买壶喜酒喝吧!”大男孩儿欣喜若狂的接了,傻大个干瞪个眼的想抢,叫大男孩儿一胳膊肘子拐一边儿了,“哎牛二掌柜那伙接亲的人过去没有?”大男孩儿吹着大洋说:“还没呢。”土狗子说:“等牛二掌柜过来你跟他说,我们已过去了。”大男孩儿和傻大个敬礼,目送车队过去。
彪九是商团团总,也算有头有脸的,在明月楼办的几桌酒席。那擓吉德除懒得应酬外,其实还是放心不下二娃、程小二和小乐这几伙人,怕道上出啥意外。就留下柳月娥和吉盛,招呼县上镇上的商家、官家,豪绅,像崔武镇长这些人。
没两袋烟功夫,大男孩儿对傻大个冲城里大道递递眼色,“又来赏钱了!”牛二和吉德说着话到了城门口。身后一大溜,拖的老长了,浩浩荡荡。先是小乐接人参果的车队,紧随其后是程小二接二梅的车队。
“呱!”大男孩儿和傻大个,“恭喜了吉大东家!牛掌柜恭喜了!”牛二呵呵点着熟头巴脑的两大兵,扔过两大洋,“买两壶马尿,个个儿灌吧!有没有看见土狗子哥俩过去?”大男孩儿说:“你说二娃那小子那伙呀?两袋烟,过去了。”牛二笑着对吉德说:“瞅见了吧,这二娃是急着想搂新媳妇睡觉啊!咱们也快点儿,要不小乐和程小二该骂咱磨蹭耽误他俩的好事儿了。”吉德笑说:“饱汉哪知饿汉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