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前奏 二(2 / 2)
冰雪消融,初春乍到,苍岩山的雨季也随之来临,万物在经历了严寒的酷冬后,在春雨的滋润下开始了缓慢复苏,生机盎然迸发。
魏真选择了今晚这样一个春雨绵绵的夜晚,准备进行裂识。
丝丝线线的雨水落在他黝黑的脸盘上,带来了阵阵凉意。别人也许会觉得这样不舒服,他却感到心神无比空明,仿佛这雨水不仅洗去了他一身的尘埃,也带走了他心间埋藏着的种种困惑与挫折,让这一张副着与其实际年龄不符的沉着与稳重的脸,显露出了一个十七八岁青年本来就该拥有的朝气和稚嫩。
尽管没有睁开眼睛,他仍能清晰感受到四周的雨景,仿佛这雨水不是落在了地面,而是下在了他的心田,淅淅沥沥,细腻无声,充满了宁和与恬静之感。
“开始吧。”
随着这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一声呐喊,一股坚强不屈的意志瞬间自他身上爆发,他并不是外人从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始终平静如水,他的内心有着很多执着,有着自己的追求,更有着许多的失落和无奈,只不过这些都被他默默压在了心底,一人独自品味。
香舞衣藏身黑暗里,注视着木屋顶上那一道沉寂的身影,和那一张年轻的脸上此刻展现的异样神情,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了魏真。
“他的心里一定藏着不少事吧?”她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这么想。
“裂识”不同于凝识,凝生魂识是从无生有,“裂识”则是以一生二。“百识诀”虽源自于古巫之世,或许对当世人而言,感应或凝生魂识并不是一件有多困难的事情,但也并不是所有人可以修炼。只因对于“裂识”,“百识诀”中曾说到,心意不坚者,切不可为之。“裂识”失败,轻者识散魂乱,沦为废人。重者,魂力空间破碎,人死魂消。
魏真自一开始,便感受到了一种痛,尽管他已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这一种痛,却是无法言语的痛,深入骨髓的痛,比之炼骨和融血更胜过几多倍。
炼骨融血引起的痛,皆存在于骨骼血脉之内,通过自身神经的传导而产生,来自于灵力的祭炼。而此刻的这种痛,却产生于痛之根源,无法加以抑制,如自己手中正提着一把无形之刀,在一分一分地切割,要将这痛的根源一分为二,不能多一丝,也不能少一丝,在自身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刻意而精确地制造出它。
这种离奇的感觉极易令人抓狂,心里极想要停下来,却又无法停下。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停下,后果则不堪设想。
泪珠无声中从魏真眼角滑落,他的面庞扭曲得异常可怖,嘴角却兀自咬出了一弯奇怪的微笑——带着执着、带着自嘲、带着疯狂的一抹微笑。
“魏老头,小爷我要做一个真正的灵修!”他的心中,不知何时竟浮现了第一次接受灵引时的那一幕。
这样的时间不知持续了多久,在魏真的脑里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每一秒每一瞬每一息对他而言,都是漫长如年。
“裂识”,以无形意志之刃,割识为二,二生四,四生八,八生十六,自魂识凝生而起,恰符合了天地从无至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繁衍之最初原理。
魏真不知自己还能坚持下去多久,双唇早被咬碎,滴血生痂,此刻只剩下了上下牙齿摩擦颤栗的声响,于这春雨绵绵的深夜竟是无比清晰入耳。
终于,那一把无形的意志之刃划割到了尽头。
“嗤”一声轻响,有如刚孵生的小鸡破壳而出,“唔”一语呢喃,又如春芽破土而出,饱胀的晶状魂识终从中分开,在魂力空间跳动闪烁,一个全新的重生在苍岩山的雨夜里无声无息开始了。
香舞衣凝望着幽深雨夜里,那一道仿佛入定般的身影屹立而起,黝黑的面孔间透出几许苍白,却在破碎的嘴角边始终挂着一弯微笑,她狭长的银瞳中毫无察觉地燃生起了一抹痴意。
春雨无歇,整座苍岩山渐渐笼罩在了淡淡的薄雾中,雾气凝而不散,仿似无意的引子,溶洞世界终在一日内,卷生而出无尽的雾团,将这一方世界尽数淹没于内,道道七彩灵光时而穿透重雾,直上云霄间。
“开始了吗?”同样的一句话不知从多少人心间嘴上同时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