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剑 四(2 / 2)
西配殿。
两排人对立一侧是拉着吕归尘的方山一侧是宫内服饰的人众。
“尘少主我来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东宫里的主事人有什么吩咐尘少主尽可以问他们”方山一摊手指向了颧骨高耸、灰眉低垂的夫子“这位路方同夫子是我们下唐有名的饱学先生国主以重礼聘来教授煜少主的功课。”
“路夫子。”吕归尘低头行礼。
“嗯!”路方同对一个蛮人能够如此知礼觉得诧异欠身还了礼。
“尘少主的功课也都拜托路夫子了”方山对着路方同长揖。
“这位是东宫膳房的主事马求桐以后少主在膳食上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找他。”
年老的内监上前一步行礼退了回去。
“这几个是书房的洒扫安排读书是他的事情。”
年轻的内监们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也是深深的行礼凑近的时候斜着眼仔细打量了吕归尘。
“这两个宫女是世家之后小苏和柳瑜儿世子刚才见过的。她们以前都是服侍煜主子的都是知书达理的闺秀出身以后世子有什么杂事就交给她们料理了。”
吕归尘也是低头行礼忽的看见柳瑜儿眼角挂着泪珠小苏也是闷闷的绞着裙带。刚才在湄澜宫里柳瑜儿已经哭过一次了死死的拉着百里煜的手不放开百里煜也是大声的哭喊着指着方山的鼻子大骂。直到方山出示了百里景洪亲笔的手谕才硬是把这两个女孩儿派给了吕归尘。那时候吕归尘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像是生离死别的场面忽的想起苏玛来。他最后一次登上车轼北望看着苏玛站在最高的草坡上她并没有哭只是扣着双手遥望红色的裙衣在风里翻飞。
“这位是东宫录书房的主事苏婕妤”方山说“也是东宫里的老人了。”
他手指的是站在阴影中的一个人。东宫的正殿一面完全是镂空的雕花木窗阳光充足只有那么一小片阴霾可是这个人就站在那片阴影里也并不走近遥遥的躬腰示意。如果不是方山指出吕归尘几乎没有意识到还有这样一个人。
“一会儿再带尘少主在东宫里走走转转吧国主已经赐了秋服就请……”方山周围巡视了一圈看到的除了男人就是面色不善的两个女孩儿最后他对着阴影里的女人“就请苏婕妤为世子整装吧?”
“是。”女人淡淡的应了缓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当她整个人暴露在阳光里时吕归尘愣了一下一瞬间竟然忘记了呼吸。虽然他没有表露在脸上但是围绕着百里煜的那些女孩子已经令他惊叹不已了整个北6也难以找出那样清澈如水又明媚如玉的女孩白色的生绢一样不染一点灰尘。就算是苏玛和她们站在一起也少了那种娇贵的细嫩。而当这个女人站了出来大殿中的一切人都失去了颜色柳瑜儿和小苏的白净如今显得像是白菰或者地瓜的白而那些颜色鲜丽的裙衣也不能为她们添彩了。一瞬间仿佛所有的颜色都被吸进了她的身上鲜明、变幻、跳脱。她宫裙高髻明艳中带着森然的古意双臂上裹着素纱成串的水晶细镯叮叮当当的作响。
她安静的站在那里像是一幅工笔的仕女古画苍苍然的华丽。
“尘少主跟我来”女人拉起吕归尘的手。
她的手微微有些凉声音轻柔吕归尘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走出了宫殿。
吕归尘惊叹着环顾周围。这间小小的屋子只有简单的一张竹床、一张原色的木质书案和原色的木质立柜。可是整整一面墙壁都是书浩瀚得像是书海。北都城里也有书但是北6不善于造纸书是昂贵而且稀罕的东6玩意儿。贵族人家会在案头放上几本以示博学而贵为青阳的世子吕归尘读过的书也不过区区数本。他抚摸着那些书的背脊心里满是赞叹不知道这面墙壁里藏了多少他所不知道的东西。
“这就是我住的地方有些简陋少主的归鸿馆还在收拾就将就这里梳洗吧”女人站在他的身后。
“苏婕妤住在这里么?”吕归尘愣了一下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明丽高艳的女子却住在一间疏旷甚至简陋的屋子里。
苏婕妤没有回答。她让吕归尘坐在唯一的椅子上对着铜镜。自己站在后面拔下簪子打开了他的头。吕归尘感到她纤细的双手按在自己的头顶麻酥酥的令他想要睡去。苏婕妤的手修长有力贴着头皮为他束起头。她拿下嘴里咬着的象牙簪子为吕归尘划出笔直的缝。吕归尘忽然想到了远在北方的英氏夫人以前总是英氏夫人为他梳头虽则没有这个女人的动作那么敏捷流畅可是按在头顶酥酥的感觉是一样的。
不由自主的他心里有一丝亲近感顺着女人疏理的动作侧过头去想让她打理起来方便一些。
“坐好了”女人扶正了他的头“别管我。”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似乎很久又似乎很短暂。吕归尘迷迷糊糊的半睡着只是始终能感觉到那双手在自己头顶。
一声门响吕归尘睁开眼睛看见婆子低眉顺眼的躬身进来行了个礼:“苏婕妤国主驾临西配殿让你立刻过去一趟。”
女人没有回答最后取下咬着的象牙簪子扎进吕归尘的髻中。
“这里很好啊有很多书可以看。”她漫不经心的说。
她说得很冷漠吕归尘却觉得心里微微的一动抬头想从镜子里看女人的神色却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女人径自出门去了。
吕归尘默默的站起身来看着镜中的自己俨然已经是东6贵族世家的公子了。
“哟是北6的尘少主吧?”婆子的眼神里面带着试探脸上却是谄媚的微笑。
“婆婆。”吕归尘也是恭敬的行礼。
“我一个洒扫的老妈子哪敢说是什么婆婆?少主子抬举了”婆子这么说着脸上却像是开了花“以后少主子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就好了。”
她的脸色又一变透着点诡异:“少主子这个女人可对你说了些什么?”
吕归尘愣了一下:“苏婕妤只说……这里很好啊有很多书可以看。”
“听我老太婆一句话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怎么了?”
“她是个怪人”婆子咂吧着嘴“十几年都不见老要论起来少说也该三十多岁了看着还十**的样子。还不只这呢……宫里人传这女人是个……”
婆子似乎是觉得自己多话了讪讪的住嘴了。
吕归尘觉得心头一阵寒转头却看见了窗台上的两盆紫花。这种紫花是他从未见过的娇嫩又清淡的颜色新生的小花低着头半藏在叶片中没有宫里繁花似锦的华丽反而像是山上野生的。这是女人屋子里唯一一点明亮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