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 小书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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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章 小书院
昔日京师还是北平的时候,由于要防备蒙元入侵,因此仓厂等等全都建在城内,单单西城便有阜成竹木厂、广平库、西城坊草场、王恭厂等等。而前三者都在武安侯胡同西边的河漕西坊,其中阜成厂更是紧挨着门楼胡同。但阜成厂的大门开在西边,这边一带都是高墙,门楼胡同附近倒也还安静,更没什么闲杂人等进出。这周边的房子除了几处民居之外,都是当日官府所建,但阜成厂用不了那么多房子,也就归在天财库发卖,张越自是轻松买下了。
买下之后,他就把房契地契一同转赠了方敬。这些天里,方敬趁着顺天府学也同样放假的机会,拎着李国修芮一祥上下忙活,收拾房子印发告示延请塾师,总算成功把这一带全都连成了一片,连修葺房子带家具摆设等等,花出去的钱让他大为咂舌。而遴选学生这一关也让几个老夫子忙得倒仰,但脸上全是乐呵呵的。
这天是冬至假期的倒数第二日,忙得每日回去倒头便睡,几乎没时间往张家跑的方敬终于兴冲冲地登门了。在书斋一见着张越,他就开口嚷嚷道:“三哥,明日书院便正式挂牌了,前几日遴选足足有六七百人,最后收了两百。对了,各家府上也都派人来问过,但还没什么准信,你真打算把静官他们几个全都送到这学里去?”
张越见方敬大冷天一进门就脱了大衣裳,头上还往外直冒汗,连忙让人去打水服侍他洗脸,随即才笑道:“自然是真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现在还不能放他们出去行万里路,可走出家门总是可行的。虽说并不是完全和那些平民子弟在一块读书,但接触到也是好事。”
方敬擦了一把脸,又洗过手后,这才坐了下来。接过张越亲自从紫砂壶里斟出来的茶,他就笑着点了点头:“三哥说得对,我以前以为自个很知道民生疾苦了,可还是在广州你让我多多造访各家书院,还有那些番学书籍,又管了一阵子贡院修葺,这才算真正深入了解了一些民计民生……对了,三哥那时候就吩咐我做这个,莫非是早有心造书院了?”
面对这个问题,张越却是笑而不答,只是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方敬,好一阵子才问道:“你从前都是叫我张三哥,如今省了一个张字,可是大伯娘已经对你提过了?”
方敬在外奔走多日,刚刚一进屋子就兴奋地说个不停,这会儿便拿起小茶杯一饮而尽。可那口水还没完全咽下去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他顿时一愣,随即就呛得一口水喷了出来。好在张越躲得快,那口水只是溅在了地上。
“这……这……”方敬好容易才顺过了气来,随即讷讷言道,“我父母早逝,姨母虽是我远亲,却一直多有照应,她既然说了,我自然……自然……”
尽管早知道方敬脸嫩,但见他这会儿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更是犹如蚊子一般,张越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张菁一个姑娘家也只是羞涩了一下就过去了,方敬却倒现在还是这般光景。轻轻咳嗽了一声,他便板着脸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没错,但最要紧的是你自己的意思。三妹妹你是见过的,她为人风风火火,性子外向,有时候实在是不像个女孩子……”
“三哥!”
方敬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打断了张越的话:“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妹的?风风火火性格外向也没什么不好的,要紧的是心地好……”
他这话还没说完,立时醒悟到自己的口误,忙闭上了嘴,却发现张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时脸上一红,心想倘若张越追问,他该如何回答自己怎么知道张菁心地好的?然而,心虚的他等了好一会儿,终究没等到那句戏谑,而张越已经是在桌子后头坐了下来。
“好了,说正事。我已经和大伯娘说过了,等大堂伯回来,就让他主媒,先把婚事定下来,至于你哥哥,他倒是不太方便出面,毕竟难保京里还有人认得他。不过,你可得等上三妹妹两年,她要嫁人毕竟还太小了……”
尽管是妹妹的婚事,但张越看着张菁落地,眼瞅着小丫头从一个腻着嫂嫂的小丫头一点点长大,倒货真价实有些嫁女儿的滋味,不知不觉就多啰嗦了几句。说了好一会儿,见方敬傻呆呆地只知道点头,他不禁轻咳了一声,把已经岔到了天边的话题又拉了回来。
“等假期放完,我恐怕就难以抽出空来,沈学士也是一样,所以你这时间倒是赶得正好。明天这书院正式挂匾,虽说我没下什么帖子,但前来观瞻的贵客应该不少,你的人手可都备足了,屋子用具可都收拾好了?要知道,除了连虎一家我给他们出了籍,其余的人我不能再从张家拨给你,毕竟,这以后就是你的书院,和张家族学再无关系。”
“三哥你就放心吧。”
和刚刚的呆气不同,这会儿方敬却自信地点了点头:“该做的准备都做了,为了以防万一,那几位老夫子都已经从家里拉了人来帮忙,前头都操练过,不会出什么纰漏。这是利在千秋的好事,我怎么也不会让它在我手里办砸了!”
大明开国之初,朱元璋就大力提倡官学,再加上那时候中原大地满目疮痍没多少识字的,所以寥寥几个读书人那些官学就一网打尽了,民间办学自然是不在提倡之列——不但不提倡不扶持,相反还有打压。所以,整个明初,私学书院凋零得很,尤其是北方更甚。所以,在顺天府这种地方开书院,官面上的背景自然重要,可即便如此,张越在集思广益给书院想名字的时候,却从众多雄浑大气的名头里,选中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小书院。
就连沈度在张越亲自登门,请他帮忙写这块书院的匾额时,也是忍俊不禁。于是,消息从宫外传到宫内,原本知道那是张家族学的人自是心知肚明背后的人是谁,原本不知道的,在得知收学生都在十五岁以下,志在启蒙,也就收起了说三道四的嘴脸。毕竟,朝中不是每个官员都是出身豪富,贫寒时为了读书所受的苦楚,人们还是记得的。
小书院的挂匾正是选在一个黄道吉日,因是冬至假日的最后一天,哪怕没有大撒帖子,但京中朝贵毕竟都是消息灵通,一大清早,络绎不绝的马车就往来在河漕上那小小的几座桥上,很快,不但小小的门楼胡同被塞满了,就连前后两条胡同亦是如此。再加上把儿女送来上学的平民,一时间,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书院前头的大门。
那三间五架的大门用的是硬山顶,琉璃沟头滴水,空花屋脊,枋梁却只是寻常木雕,并无丝毫彩绘,白墙青瓦间瞧着更是雍容大气。只这会儿门楼上空空荡荡,两边的立柱亦是用红纸蒙住。这会儿,那两面白墙上贴着一张张大红纸,上头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却是此次小书院取中的学生,却是按照各人读书认字的进度,分作了一到六级,再加上专为勋贵子弟开办的一个班,总共是七个班。那些贵人自然不会下车挤到前头去看这些,但他们随行带来的家仆却有不少人死命在人群中挤着打听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胡同口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沈学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