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下)(2 / 2)
这是萧衍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的话。
“可惜,可惜……”达摩在一边静听,向着高澄微笑道。
萧衍并不认识此老僧。高澄的话似乎也没有激怒他,仍然面无表情,只问道,“老和尚一会儿可悯,一会儿可惜,说的是别人还是自己?有何可悯,有何可惜?”
“费心费力费精神,到头全是一场空,事空运空命也空,不如林中无事僧,难道不可悯可惜?”达摩微笑道。
“小子火气颇大,正该修修德行净心礼佛,这佛宝就赠于你了。”萧衍并不理会达摩的话,只是把手中莲花向着高澄弹来。
高澄并无意去接,但是莲花正落入高澄手中。高澄一怔,持莲观望,半晌方淡然道,“甚好,我大魏也一向虔心向佛,于武州神山多凿供养佛陀之石窟寺。于今少室山上乃清净地,密林丛中可建一寺以供此佛宝。不祷前世来生,不求寿祚康宁,只修修清净无为。”高澄说话间竟有些迷离,这话也并不似他往日口吻,只是他心中也顿觉世事仿佛寡然无趣。
“今日来时我是我,明日往时我是谁?此时之我非真我,彼时又知谁是谁?”达摩微笑念道,便转身出去了。
“我无意北犯,北人也不必探我。”萧衍淡淡道,“只愿梁国百姓都一心向佛,不生灾祸。”说罢萧衍闭目又坐禅入定,似乎不再理会高澄。
高澄手持莲花而出,但已不见达摩踪影。
同泰寺内处处佛灯灿然。侍卫军士无几,沙弥各司其事。陈元康与崔季舒步履悄然地四处穿越而过。崔季舒似乎还陷在刚才陈元康说过的话里而心事重重。终于还是忍不住又问道,“长猷将军,那跟踪世子并谋刺世子的黑衣人难道真是侯景派来的?”陈元康没说话,只在暗中留意各处殿内,寻找高澄。
崔季舒终于醒悟过来了,只是咬牙怒道,“侯景先派人来杀世子,又半真半假地来救世子,真是奸诈至极,我必要禀报大丞相。”
“叔正且勿多言。”陈元康不得不停下来安抚他。他甚至后悔把侯景暗中的举动告诉了崔季舒,原本指望他日日侍从于高澄左右,只想他有警惕之心,没想到他如此沉不住气。只得又专心劝道,“大丞相不得不倚重侯景,世子的脾气知道了立刻便有大事,你我还是暂不要生事,只多留意便是。”
药师佛塔下,夜里风过时便能听到阵阵细碎又略有伤感的清脆塔铃声。宇文泰伫立塔下举头望着高耸的佛塔出神。似乎是什么牵动了他的伤处,不自觉地抬手抚了抚肩胛处。在黑暗里,他没有了总是胸有成竹的淡然一笑,也没有了追随关西大行台贺拔将军时的雄心壮志。在一瞬间里他似乎迷失了自己。或者他真的不明白了,自己潜入建康究竟是为了什么?
“宇文将军也会有儿女柔肠?”侯景慢慢踱步到他身边,也望着药师佛塔淡淡道。
“公到建康就只是为了找世子吗?”宇文泰暗自梳理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也问道。
“当然与宇文将军不同。我有妻有子,也并不慕儒门之风,对江南女子没有兴趣。”他似有调侃。沉默一刻道,“我妻子为我安危,投身于大丞相门中为质,我必不负之。”
宇文泰没想到侯景也有如此情长时,不由转头看了看他。他只是极平缓地道,“濮阳公竟也如此受牵绊?”
听他声冷如铁,侯景忽觉心里一寒,忍不住盯了宇文泰一眼。这个人,他似乎从来没去了解过,认识过。他怎么是他认识的宇文泰?如此陌生,又似乎深不可测。那种不可琢磨甚至连大丞相高欢都不及。侯景心中一瞬便充满了心事,没有再说一句话。
佛塔里,烛火荧荧,充满了温暖的亮光。闭目诵持的萧琼琚将经卷合上时一眼瞥见羊舜华正伏案坐于窗前,一手抚着腮,对着窗户在沉思。而窗户是关着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平时本就沉默少言,但是从未如此心事重重。
萧琼琚站起身来走到羊舜华身边,伸手轻轻抚了抚她肩上,顽皮笑道,“阿姊在想什么?”
羊舜华回眸一望时,萧琼琚只觉得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如梦如幻,美丽极了。她脸上一下子布满红云,似乎心事被人尽知。其实她根本没听到公主在说什么,只是还沉浸在她中断了的梦境中。
“公主诵经累了吗?”羊舜华没话找话地调整着自己。
“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阿姊要休息吗?”萧琼琚也不再玩笑。
“我……我出去走走。”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羊舜华只想自己快点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萧琼琚看着她站起身,慢慢走到门口,羊舜华忽然停步转身,看着萧琼琚道,“我愿意随侍公主一生一世,不会离开。”
萧琼琚心里一热,只点点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