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你、呃、太过份……”花破月全身虚软,倒在他的怀中。
沈宁早已悄悄退了出去,思及房中的一对,轻笑出声。
“李寡妇!你还有脸笑!”突地一声大声怒骂自偏院拱门处传来,听得众人一惊,齐齐望去,一个披头散发形容憔悴的肩粗膀大的妇人满脸悲凄与愤恨地闯了进来,直直向着沈宁冲来,还未站稳便是一巴掌挥过她的脸,“啪”地一声重重脆响。
还未等人反应过来,那妇人指着沈宁就歇斯底里地大骂:“你个遭了罪的破落扫把星,小贱人!你还我的丈夫来!你生了丧命克夫还不够,还把我的丈夫克死了!你还我丈夫来!”
沈宁被打懵了一瞬,眼见那泼妇张牙舞爪又要动手,她下意识往旁一避,几个近处的伤员忙把那妇人架住,一人喝道:“张家嫂子,你这是作甚!”
“娘——”张家未满九岁的小儿害怕地抱住亲娘大腿。
那张家嫂子双手一挣,哭天喊地,“老天爷哟!谁来帮我作主哟!”
偏院里头有许多留下来帮忙的云州妇人,她们见状急急上前,“张家嫂子,这究竟是怎么了?”
见有人接话头,张家嫂子更为凶神恶煞地指着沈宁,“都是她!若不是她自作聪明,我那老鬼也不会死!”
众人一时默然。
“李寡妇!你不就是个晦气的扫把星,不在屋里头为丈夫受寡,还跑到外头来装什么风骚样子,哄得那些个男人一愣一愣,个个学拳脚挖秘道,还以为真能与杀人不眨眼的克蒙蛮子作对,我早就对我那老鬼说过,那是鸡蛋碰石头!可是他偏不信,偏把你的话当作圣旨一样,这下可好,本来咱们全部都逃得掉的,就是听了你的话,那尸体都堆成了山!你怎么不死,你怎么不死!”张家嫂子眼红脖子粗,作势就要上去掐她。
拦着她的人费了好大力气才阻止了她。
一些死了丈夫的妇人站在张嫂子身后,哭哭啼啼不敢上前,但那看向她的眼神也明明白白带了几分谴责。
沈宁总算在她的骂骂咧咧中回过神来,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冷冷地横了一眼过去。
张家嫂子顿时噤声。
偏院一时也寂静无声。
沈宁一般不跟人吵架,她打架。讲道理不行了,直接上拳头招呼,谁赢谁对。于是这性格面对女人而言很吃亏,她不能打一个弱女子,就只能躲。
她握了握拳,压下被人甩一巴掌的本能火气,绕过被架着的张嫂子,冷着脸径直走出了偏院。
无人敢拦。
花破月与韩震听到吵闹早就开了门,见沈宁压着火气走了,她厉声对张家嫂子道:“若不是她,你还能站在这儿破口大骂?早带着你张家的独苗苗与你丈夫黄泉路上团聚去了!”
“你……”张嫂子被斥一通,抬头就想骂回去,却见韩震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又喏喏不敢言。
谁也没注意偏院另一院门阴影处站立了两人,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
隔日一大早,就满街满巷地传来努儿瓴被擒已斩的消息,与老夫人等人聚在镖局过夜的沈宁正在晨练,听闻消息在校场站了半晌,又缓缓打了套太极。
不久有府衙差役奉游知渊之命来请,沈宁婉言拒绝。事情已经超过她的预料太多,她得尽早抽身才是。招过差役耳语几句,她微笑将他送走。
一转头,见也在镖局暂住的花破月迎面走来,她暗道不妙,轻手轻脚便想逃走。
“李夫人。”
不冷不热的呼唤让她顿时转身,扬起一张大大笑脸,“是花妹妹啊,今日天气不错,妹妹也起早啊。”
花破月没理会她的谄媚,直直走到她面前,双掌一合,便将她的耳朵□□一番,“那样的馊主意你也出!我让你使坏,让你使坏!”
沈宁苦着脸等她出完气,安抚地捏着自己红通通的耳,“我容易吗我?”嘟哝一句,她又立刻八卦地问道,“怎么样,什么时候过门?”
花破月本是余怒未消,听得她这一句又冷了脸,“什么过门不过门的,谁说了我要嫁他!”
“大花,现在不是你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了。”沈宁凉凉道。明明两人爱得死去活来,还较个什么劲?
花破月面上一窘,慢慢地又变成自嘲之色,“旁人不懂我,你也不懂么?”正是心系于他,才不能嫁与他。这已被玷污的身子……
沈宁沉默片刻,缓声说道:“你见那小四巷的余婶子,当初余大叔活着的时候那么不待见他,百般嫌弃万般鄙,待他一去,整日里三餐不落地为他供饭,人没死前都没这待遇。你难道也想走她的老路,非得要韩震去了,才能放下一切做鬼妻?”
花破月抿唇不语。
“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其实人生在世不过几十载,回头一望终不过黄粱一梦。”沈宁说着,眼神有些迷蒙。她也偶尔想起,那现世的一切是否只是一场长长的梦。
两人沉默片刻,沈宁又道:“你好好想想吧。”言尽于此,她转身离开。
晌午,陪老夫人用了茶,沈宁接到了小叔李子轩的飞鸽传书,他们并不知云州发生了恶战,只告一切办妥,不日即归。
她正摩挲着纸条不知想些什么,府衙竟又来人了,这次是游夫人有请。她颇为无奈,这夫妻俩怎么一个个来?这内院之事反而没法拒绝,她只得换了衣裳,与差役一同走了。
云州府衙不大,前堂与内庭仅有一小巧锦池添色,沈宁走在回廊之上,嗅到空气中传来的血味与清水混杂的味道,让她不由皱了皱眉,望了望锦池。
只随意一望,却见池中凉亭有两三名男子,似是对弈?此时日头最大,她不由将折扇挡在头顶,眯着眼定睛,万福站立一旁,那黑衣男子定是黄陵无疑,而那身着靛蓝长袍者,低首拈棋,只单单两个轻微动作,却带着无尽节制与优雅,像是与生俱来,又像是长年浸染,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突地那人抬头,微微偏首,视线便与沈宁相交。
远远的看不清那眸子,可却没来由地惊了一惊,再细细看了那张脸,是六王爷东旌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