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授官前(2 / 2)
沈懋孝也是今科进士,殿试名次再于慎行后两位,此次馆选亦被选中庶吉士。
万寿山位于北京城西郊,距紫禁城大约有三十里路,七位‘翰林’分坐三辆马车出了西直门,折而向北,用了近一个时辰方到。
他们来万寿山,是特意去看那‘京城八景’之一的‘琼岛春云’。
暮春,北京城明显转暖,城郊处士女云集,都是来踏青春游的。被冰雪严寒困在城中数月的京城士女,此时如脱笼之鹄,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但见太液池边高柳夹堤,东有玉桥,通琼林苑,山之上云气浮空,氤氲五彩,郁郁纷纷,变化翕急,莫测其妙。
众人见了这美景,再加上登科后的喜悦,心情更是美妙。
待游尽性后,众人进入太液池边的凉亭中休憩,自有同游的仆从备好小火炉子,携了美酒佳酿,在亭外温酒。
酒热之后,仆从将酒与蔬果,端入厅中供主人畅饮。张敬修七人在亭内一览湖光山色,说说笑笑十分惬意。
春风拂面,美酒醉人,王家屏乘兴,去诗龛讨来前人留下诗句文章读起。
众人之中,于慎行诗才最佳,王家屏把诗念完,他便品鉴一番。众人一边喝着酒,偶尔听到几句佳句,都是叫好称赞,浮一大白。
王家屏忽道:“与其评鉴他人诗句,莫若借此良辰美景,大家都作登科春游诗一首,以记我等七‘翰林’同游于此如何?”
这‘琼岛春云’自金代以来,历代文人在此游玩都不忘题诗填词,遂名闻遐迩。
众人都是熟读经史子集的‘准翰林’,当下兴致来了,都是称妙。
于是众人借来纸笔,在亭间的石桌上挥墨,即兴而作。
张敬修诗才平平,就随意作了一首,便与众人相互品鉴诗句。
兴致正好时,亭外突然走过一人道:“又是一帮腐儒,只知赏诗吟风,却不知天下兴亡。”
众人看去,见是一名年今五十的老儒生,面容上有几分激愤之色。
王家屏面色不悦,喝道:“你这老狂生,可知我等是何人,敢来这里撒野!”
对面没有穿襕衫,断然不是有功名之人,想来是见张敬修等人风华正茂便功名在身,心中不忿才出此妄语。
那儒生摇了摇头道:“看尔等得以的样子,想来是新科进士,身为三甲进士,不思如何为国为民做一番实事,整日只知酒色为会,吟诗作对,于国于民又有何益?一帮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大明必亡在你们手中。”说完不待张敬修他们回喷,就露出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扬长而去
于慎行道:“此人科场失意,愤世嫉俗罢了,我等不要被这等人扫了雅兴。”
于慎行虽这么说,但众人此刻都没了心情。
张敬修也是无语,这都什么人啊。不过又陡然想起,万历十年后自家的悲惨状况,及七十年后大明王朝轰然崩塌的一幕,心生感触,凝眉沉默无语。
陈于陛瞧见张敬修神情,问道:“君平,你怎么了?”
众人都是看了过来,张敬修道:“这狂生,话虽说得难听,但依我看,却也有几分道理。”
众人听了张敬修的话,都是露出认真倾听的神色。
“我等不日便要入翰林为词臣,词臣虽是清贵,但久处清贵之地,难免不通实务,他日我等若是有幸入阁秉政,于俗务一窍不通,那可就真于国于民无甚益处了。”张敬修道。
陈于陛道:“君平所言甚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在翰院之内,却无多少接触实务的机会。”
庶吉士制度是为了培养平章军国的高级官员,所以很重视实际政务,但在以往,实务之学还是很少有人讲,因为负责庶吉士教育的教官本身就是没有实际施政经验的翰林院和詹士府的词林官,学识是很渊博,人品也好,但就是讲不来经世致用之学,就是讲也是很迂阔空泛的,承平之时无所谓,但此时国家已然积弊深重,危机四伏,若非有贤相撑着,恐怕天下早已变坏。
张敬修笑了笑道:“余以为,吾等入翰院后,可建议掌院学士,请六部堂官、各省巡抚为吾等讲各自熟悉的政务和民生民情,每月至少安排两堂这样的课业。如此,吾等才可在除修书读史外,学的事功之实学。”
此间众人虽都有身为翰林的傲气,但都非死读书之人,当下都是赞道:“这个法子好,我等既被人视为‘储相’,确实更需多通实务,了解民生民情。”
一直未曾说话的朱赓忽道:“君平此法虽好,但要实行起来却难,堂官公务繁忙,哪里能请得动他们来讲课。”
王家屏笑道:“此事应可成,我等入翰院后,便与其他庶吉士联名上条陈,请掌院学士呈给内阁,再由六科署而颁之,我等庶常都是国之栋梁,相信那些六部堂官还是愿意来翰院讲课的。”
众人都是点头,认为可行,当下计议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