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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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寒冷夜,冰轮乍涌,荣禧堂东院后厢房贾珠房内,尚还是烛光共剪影。
流霞姑娘自以为识文断字,自是不愿错过这等红袖添香的美事,奈何旁边偏偏又添了个花步瑶虎视眈眈,纵她有心成事却是万般不能。她这厢心里恨得欲要将姓花的凌迟处死,面上却是温温柔柔的对她家爷相劝道,“我的爷,眼见着这夜色深已至三更,却要以保证身子为要,依奴婢说爷这就洗洗安置了罢。”
步瑶听见那边书桌上的动静,便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走过来说道,“呦,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有人饥渴难耐了,要哄着爷去就寝不成?”
流霞攥紧着拳头,强忍下心头的恼意细声细气的说道,“劝你快修些口德吧,你一刻不呛我难道能死不成,偏要在爷的跟前下我的面子,难道这样就能显出你的好来不成?不过是大家一起遭了嫌弃。”
花步瑶这时却是已经懒得与她理会,径直归置了案上的笔墨纸砚,也不理贾珠有没有将书页看完,直接就从他手中将书册夺了过来放置到架子上,然后才鼓着眼嗔道,“大爷就行行好吧,你这样一直撑着不睡有损贵体不说,还叫咱们这些做丫头的也得跟着干耗,你老明日尽可以睡个日头觉,可怜我们却还有许多的活计要做,便是卖身做了丫头,也不带这般白天黑日的使唤人的。”
贾珠却没空理会身边两丫头的言语机锋,只见他苍白着颜色一脸的病容,皱紧着眉头深埋在自个的心绪里沉思。
花步瑶虽不像流霞那般通读诗书善解人意,却也天生一颗玲珑心窍,岂不明白自家少爷内里在忧心何事?恰她白日在老太太跟前奉承时得了不少的j□j消息,正要趁着将要就寝的这段时间好好地与少爷分说分说,偏那讨厌的流霞丫头竟是步步紧逼,叫她这朵解语花不知该如何谈起?
花姑娘还在这边三思四量,那边的流霞早已趁机凑到贾珠跟前温声巧语的言道,“大爷可是又在担心大姑娘了,依奴婢说咱家几万两的银子都大手的花费出去了,最后就没有不选中的理,却还有何能叫大爷如此这般忧心?这可是大好的前程啊!”
“亏得有人成日里标榜自个是个见多识广的,一个公主侍读就将你给迷花了眼。”花步瑶不屑道,“侍候人若也是个好差事,像咱们这样的难道比主子还好不成?”
“你又懂得什么?”流霞摆出一副不跟人一般见识的作态,眼角斜人的言道,“这奴才也是要分好几种的,端看你的主子是何种身份了,所谓宰相门下六品官,何况那还是皇家的奴才?”
耳边一直奴才奴才的听着,贾珠只觉得声声刺耳,终于忍不住断喝道,“姐姐们快闭上嘴吧,主子就是叫你们这样议论的?”说着就起身向卧房走去。
步瑶知机的下去喊人准备热水,只留下流霞一人尴尬的处在原地。流霞懊恼地在原地跺跺脚,想要跟进去却又着实不敢,她们这位爷虽平日瞧着很好说话,却实在是位很有原则的主子,她刚才说错了话这时若还没眼色的凑上前去讨没趣,怕真就要惹恼了他而不自知了。
眼见步瑶端着汤盆十分得瑟地进了内屋,流霞咬咬牙捧起烛台也跟了进去。在门口试探了几步,眼见少爷并没有赶人之意,流霞立即步履轻快的将手里的烛台放置到镜台上,恰与那放在茶桌上的烛台一前一后遥相呼应,霎时便觉屋内明亮了许多。之后流霞便又忍着那死丫头不时飘过来的白眼,沉默的落座在炭盆旁边为少爷拨火。
贾珠坐在床上斜倚着床柱闭眼泡脚,感受着步瑶细嫩的柔荑或轻或重的为自个捏脚,最终还是忍不住发问道,“平日净听你们吵架拌嘴,如何现在都成了哑巴?此刻我正感烦闷无趣,瑶儿不妨说一说今日有什么新鲜的趣事?听说你白日在祖母那里伺候了一日,想来听到不少的笑闻,瞧你平日那牙尖嘴利的伶俐样,怎么如今就成了那锯嘴的鹦鹉不发一词了。”
步瑶逮着机会,立马脆生生的答应一声,就张口说道,“奴婢正要与大爷说呢,要不是大爷刚才一直摆着脸子吓到了奴婢,奴婢早就跟那竹筒倒豆子似的爽利的一吐为快了,也不用奴婢憋到现在,好险没把奴婢憋出内伤出来。”
“就你这丫头会讨巧,可怜我们都是笨嘴拙舌的,不如妹妹会在少爷跟前讨欢心,就是有满腔的真心也只能憋在肚子里。”说完秋水般的眼眸还幽幽送去一瞥,神情无限幽怨。
贾珠接收这般强大的秋水暗波,眼皮抽抽的跳动了几下,就把心中刚刚滋生的怜惜之情给狠狠地按了下去。
“你若当着是个笨嘴拙舌的,也不能说出这样惹人无限幽怜的话,果然奴婢就是奴婢,就是读了那满腹的诗书也不过是学了些娼门勾人的手段。”
眼见那两死丫头又要死磕起来,贾珠按了按跳动的眉角,咬牙斥道,“在主子面前这样吵吵闹闹像什么规矩,快求姐姐们闭嘴吧。花步瑶你还能把话题扯得再远一些?”
听着少爷唤了自个的全名,步瑶当即胆怯的缩了缩脖子再不敢胡言放肆,直接老老实实地回话说,“今日也没什么新鲜的趣闻,左不过是大姑娘的那些事。前日老太太因挂心元姑娘能否顺利进宫,就叫赖大婶子去各大公侯王府的下人堆里打听消息,可巧今日赖大婶子来禀事时我就在老太太身旁倒也是听得清清楚楚。”说着双眼就眨巴眨巴的瞧向贾珠。
接受到小姑娘渴望的眼神,贾珠只得识趣的发问道,“那赖大家的可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听见少爷如此软语相问,步瑶红着脸继续说道,“赖大婶子那般有本事的人,自然是带了好大的一个消息。少爷可知咱们的皇帝老爷为啥忽然没头没脑的要给膝下的几位公主殿下遴选陪读的侍女?却原来是年节上曾爆出过奶嬷嬷虐待小公主的丑闻。那位小公主瞧着也着实可怜,生母早逝,又不入她皇帝父亲的眼,就日日养在宫中几个老嬷嬷的手中,偏那几个老巫婆心肠忒是歹毒,寻常克扣小公主的份利也就罢了,平日更是对公主非打即骂,若不是一日打得狠了小公主受不住逃了出来藏在御花园里,恰巧碰到了美丽善心的贵妃娘娘,因此发现了公主被虐的丑事上报给了皇帝老爷,如今还不知小公主有没有命在呢?”
“贵妃娘娘?你可知道是哪一位贵妃娘娘?”贾珠抓住重点发问道。
步瑶放下手中的左脚,又换上了大爷的右脚,挪了挪屁股底下的小杌子继续说道,“自然是如今最受圣宠的甄贵妃娘娘了。听说当时皇帝老爷大发雷霆,连皇后娘娘都受了训斥,说她管理宫务不力,皇嗣被虐竟然丝毫不知内情,实在妄为人母云云,圣人雷霆一怒就直接将皇后娘娘禁了足,又将一应宫务都移交给了贵妃娘娘处理。贵妃娘娘刚一掌权,就建议皇上从各大王公大臣家里挑选才
德双全的贵女给公主们作伴以培养公主们的涵养气度。”
眼瞧着自家的对头与亲亲少爷一问一答令人好不眼热,流霞也忍不住插话道,“这真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主意,所谓居移气养移体,公主身边若是时刻都有这些王公贵女相伴,时日愈久公主们的才学气度就愈出挑,那些贵女们也能借着公主们的关系将来有个好亲事,却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步瑶暗暗瞪了那个讨厌的假仙一眼,讥讽道,“人皆说姐姐是个聪慧的,却原来也是个愚钝不通的,竟看不出贵妃娘娘此举的深意。娘娘一道谕旨就将京里身份最好才学最为出色的贵女召集到一起陪公主玩,难道一两年后她们还能再参加选秀不成?皇帝老爷最重规矩,可没有将女儿的玩伴纳入后宫里的脸。贵妃娘娘一举搞掉了所有暗藏的敌手,剩下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鱼小虾想来娘娘也看不上眼,结局瞧着可不真着实的喜人。”
流霞显然并不在意自家对头的中伤,只听她气定神闲的反击道,“我不过是个小丫头出身的贱婢罢了,如何能明白贵人们这其中许多复杂的心机谋算,倒是不想妹妹竟是个通透的,竟能将这其间暗藏的弯弯绕绕分析的丝丝入寇在情在理,可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步瑶本性是个火爆爽利的,如何能容忍当面被人污蔑,真真是恨不得上前挠花了那张可恶的俏脸,却也知道若是她当真那般做了第一个绕不过她的肯定是自家的好少爷,无奈只得先将此事记在心里,放下手中的活计向贾珠洗白道,“大爷,我刚才不过是转述赖大婶的那些话罢了,爷可千万别听信了霞姐姐的挑拨,就断定奴婢是那种腹藏心计的坏女人。”
贾珠很想说谁管你是好女人坏女人,他却只想知道下面究竟还有没有别的信息,虽然很想继续追问下去,却恐这丫头耍起性子没完没了起来,无奈只得先耐住脾气安抚道,“少爷我可是最为欣赏言语俏丽聪明伶俐的丫头,瑶儿刚才说的那堆言语可是很对少爷的脾性,我又怎会不喜欢瑶儿?”
那步瑶小丫头听了这话果然转悲为喜,先得意地向流霞抛了个胜利的白眼,当即又恢复了原先快言快语的做派,叽叽呱呱继续说道,“除了有关甄选公主侍读的,赖大婶子还说了一小段史侯府上的喜事,他家如今得了圣人的眼一门双侯本就荣耀至极,不想在南下扶灵的途中竟又出了一喜,那新任的保龄侯夫人居然被诊出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万幸他们随行的路上有太医官同行,不然保龄侯夫人为了保胎怕要吃好大的苦头。”
“服丧有孕却又算什么喜事,也值得你这般当个佳音似的讲出来,依我瞧侯府巴不得想将此事当个私密给死死地捂住,偏老太太竟将此事露给了你这个大嘴巴,若到时传的满城皆知岂不是要给咱们国公府招祸?”流霞满脸知性之光,向着贾珠求证问道,“少爷,你听霞儿刚刚所言可是在理?”
贾珠闻言并没直接回话,只径直问向步瑶道,“老祖母她们在说这些事时可有特别嘱咐你们千万不可外传吗?”
步瑶听言连忙双手轻摆,否认道,“老夫人并不曾特意嘱咐别的,当时在场也不止我一个丫头,且还有元姑娘陪侍在旁,不像是有禁言的意思。若不然我便是要悄悄的将此事告之大爷也定会选个没人的时刻,又怎会不知轻重的当着霞姐姐的面胡乱放言?”
“元妹妹怎会也在那里?”贾珠皱眉问道,“那赖大家的也忒不知轻重,妹妹一个小姑娘家家,竟说些不知真假的流言蜚语与她听,也不怕污了妹妹的耳朵,祖母竟也不管上一管?”
步瑶闻言连忙为旧主子分辩道,“这事我知道,大姑娘本来是要先行告退的,可老夫人说她早晚的就要离家,这时候知晓些人情世故内情秘辛却与她有大益处,因此便特特将大姑娘留了下来。”
“如此倒也罢了。”贾珠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到底不能释怀,一想到自家好好地妹妹偏要被至亲送到那等吃人的地方只为阖府博富贵,虽不敢对长辈有所怨恨,却益发觉得自身无能才要靠妹妹出头,如此更深觉人生无趣的紧,也失了刚才谈话的兴致,便当即开口要打发那两个丫头出去,想着蒙头大睡一场将这许多烦恼一股脑丢到梦中脑后。
耳听少爷又要撵人,两人虽然心中十分不愿到底不敢强留,尤其是那白流霞,一贯自诩走淑女之风,如何肯让人瞧出内心所想以致令人小瞧了,只白嘱咐了几句夜里安寝之类言语,就面上不作半分留恋之态的出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