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有心偏护(2 / 2)
景慕轩闻言,面色不禁也阴沉了下来,追随上他的步子,面无表情地道:“这句话,容卿公子为何不先过问自己?”
容卿眉梢轻蹙,拧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脸上却无任何表露。景慕轩又不甘道:“我不过是见船身摇晃,生怕云歌妹妹有什么摔着磕着,可容卿公子你呢?你不觉得你同云歌妹妹的距离,也有些过分的近了?”
容卿步子一顿,却并未停伫脚步,也并没有理会景慕轩。
景慕轩被远远地落在了后头,脸上尽是复杂的意味。
事实上,他也不明白方才他为何想到要出手去搀扶慕容云歌?
那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就连他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自己的妹妹在一边站不稳,他都不曾走过去搀扶,为何云歌上传,他便满心紧张,生怕她身子不稳,摔个实在。
心中暗暗腹诽着,景慕轩不禁低头看向了自己手,叹息了一声,看来他真的是着了什么魔障了!以至于有时候,做的事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画船之上,众人纷纷落座。云歌则跟着慕容靖一起,坐在了他的身边,而右边则坐着景慕轩,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的对面便是容卿。只是此刻,容卿低着头,也不知在望什么,一双眸子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冷得令人觉得疏冷至极。
凤倾则坐在北浪身侧,不知为何,两个人坐在一起,周遭的氛围便顿时冷寂了下来。两个人身上的气质都沉冷至极,尤其是北浪,似乎就没见他对谁有过笑容,成日一副冰山面容,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北浪是北齐国太子,年少时便被北齐国送来西凉京都,当了质子,他的冷漠,别人只当是他从小就尝遍了身在异国的辛酸与人情冷暖,受遍欺凌,侮辱,性情难免有些孤僻。然而云歌却觉得,这倒不是孤僻。她从这个男子的眼中,看出了野心的味道。
这个男人的身上,有着同容卿一般野心,只不过,他并没有容卿掩藏的那么深刻,也并无纳兰修那般低沉收敛,她甚至一眼便察觉到他眼中那股躁动的野心。
他的眼睛告诉她,他不满于现状,想要改变,甚至想要颠覆眼前的局面。而不同于容卿的是,这一切便是他的本质,纯粹。
而容卿却是生生的一张面具,撕不去,毁不灭,他的本质,谁人都看不清,好似表象不过都是虚无的镜花水月。
而景芙蓉也不愿坐在女宾席同一群胭脂俗粉为伍,见云歌出人意料地没黏着容卿,而是坐在了慕容靖身边,心中冷冷地暗道,看来这个女人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也知晓自己什么身份,没再死皮赖脸地缠着容卿了!
景芙蓉见容卿身侧空出两个位置来,心中清楚,容卿向来与人疏远,而他的规矩也亦是如此,身边两个座位,从不坐人。
而太子与王爷,以及几个贵族公子也知晓他这规矩,识相的避了开。景芙蓉心中落寞之际,便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容卿身侧,紧挨着景慕轩,而更令她意外的,这一回,容卿竟没避开,却也没看她一眼,好似以他为中心,与周遭的人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尽管如此,景芙蓉仍旧心中满足,能够与容卿坐在一起,是她梦寐难求的事。
景芙蓉见云歌坐在一边,面色自若地喝茶,不禁笑道:“云歌妹妹,你怎么坐在这里?今公萧家与穆家的小姐都在,不去同那些妹妹坐一块儿聊聊天?”
云歌看也不看她一眼,懒懒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
景芙蓉顿时语塞,却也不再开口。
几名女宾席的大小姐见云歌坐在男宾席,纷纷将视线转了过来。就见一身紫衫罗裙的云歌独坐在一边,百无聊赖地半垂着眼睫,闭目养神。几个人瞻前顾后地打量了一阵,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罗扇轻掩之下,一群人细细碎语。
“瞧啊!那不是慕容相府的慕容云歌么?都出了那样子的丑闻,事到如今,倒没想到她还有脸面来!?”
一人小声地附和道:“是呀!我还以为被太子殿下退了婚之后,就整日躲在丞相府不敢出来见人了呢!”
“呵呵!我前几日还听说她哭闹着要自尽呢!也难怪……都这样了……谁人还会要她呀?”
“……就是呀,说的极是……自古女子,都是以贞洁为大,也不知道她究竟拿什么脸面出来见人!”
议论声愈发低了下去,伴随着几声讥讽的窃笑声。尽管声音压得极低,然而却还是落入了云歌的耳中。她余光扫了她们一眼,也不理会,散漫地打了呵欠,抬眸望天。
她便那么静静地坐在那儿,轻纱缭绕,裙裾绵延,此刻,她正斜倚在座位上,不同于其他大家闺秀的端庄坐姿,一手托腮,双腿交叠,身姿歪歪斜斜,颇有几分市井上邪痞之徒的味道。
然而偏偏这么吊儿郎当的姿势换作在她的身上,却自有了另一番气质与风度,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尊贵非凡,别有几分洒脱的意味。
倘若是其他人这么坐着,定是要被教导毫无礼节,没个氏族闺秀的模样,然而偏偏她这么坐着,却好似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倒也徒生出另一种韵致。
实在是无聊了,她便将桌上的果盘拖到了自己的面前,剥了几颗花生,一抬头,准确得悉数丢进了口中,滋滋有味地吃着。
君紫黎淡淡地打量了她一眼,面色不禁沉了下去,口吻冷冷清清地道:“你们这么说,也不怕传进别人耳中去?这样在人后戳人痛处,真的好么?”
“紫黎姐姐,我们说的都是事实呀!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一个女子都背负了这样的臭名,如今还出来招摇过市,也不觉得难堪!”
君紫黎微微一笑,口吻却透出几分讥诮:“我不觉得,我倒是觉得你们背着人这般嚼舌根,也不怕将舌头嚼烂了?”
她字字珠玑,一众女子顿时感到面上难看。然而却因为君紫黎世家的身份,她们也要给几分面子。
一人面色微微不悦道:“紫黎姐姐,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讨厌有些人人前一面,背后一刀,着实虚伪,口是心非!”君紫黎冷冷一哼,她向来最是讨厌这种两面三刀的人物。
说着,君紫黎也站起身来,不愿再同这些人为伍,来到了慕容云歌身边,对云歌笑了笑道:“云歌妹妹,我能坐你身边么?”
云歌暗暗一怔,抬眸看了她一眼,便向一侧挪了挪,君紫黎便在她身侧坐下。
“看你不说话,还以为你是有什么心事呢!”
“紫黎妹妹可不知晓了,云歌妹妹这是面子大。莫非云歌妹妹这是看不起我们,才不愿同我们交谈?”孟常怀在一旁似笑非笑得道。
慕容靖闻言,面色不禁一沉,显然知道孟常怀这是明目张胆地在挑衅。
萧云锡一笑,附声道:“慕容府家大业大,如今在朝野上地位举足轻重,自然是看不起孟家与萧家这等小门小户的!”
一开口,便是火药味十足。
孟家与慕容家向来关系不好,针锋相对,孟常怀表面上看似是针对慕容云歌,实则上,不过是暗中给慕容靖难堪。而萧云锡是孟常怀的趋附者,他说什么,他自然跟什么。
不待慕容云歌开口,君紫黎便不禁皱了皱眉道:“孟公子,萧公子,云歌小姐一句话都没说,你们却说出这般针对十足的话语,不觉得有些过分了吗?”
景芙蓉在一边淡淡地道:“过分?我倒不觉得过分。常怀哥哥与云锡哥哥说话向来直言直语,这倒是真性情,从不藏着掖着。这也是云歌妹妹的不是,如今坐在这儿,却无半点儿表态,话也不说一句,如今太子与几位王爷、公子都在,她这么一副冷脸冷眼,这不是摆面儿是什么?”
说着,她又冷冷一哼。“云歌妹妹脸面自然是大!上个画船,却还要我哥跟容卿哥哥上前搀扶,着倒也罢了,偏偏她却还不领情面,叫人看着心里难免会觉得她面儿大。”
“这么说来,倒是云歌的不是了?”云歌勾唇一笑,紧接道,“只是不过上条船,我有腿能站稳,何必那么矫情要人搀扶?”
景芙蓉一噎,面皮涨了个通红。她话中的意思,莫非是在暗指她太过矫情了?
场面顿时难堪。
孟常怀却忽然道:“女子柔弱,矫情些倒是惹人怜爱的!芙蓉妹妹,我说的可对不对?”
景芙蓉闻言,脸色又是红了红,然而此刻,却是娇羞的意味。
萧云锡也在一旁道:“是呀!芙蓉妹妹身子矜弱,画船摇晃,难免会有些站不稳,若是摔着磕着捧着了,那瑾世子与睿亲王可别提要多心痛了。莫说是睿王爷与瑾世子,即便是我看着,心里头疼呢!”
萧云锡不愧是情场浪子,玩惯了风花雪月,几番话就博得景芙蓉一笑。
云歌摇了摇头,叹息道:“是啊。郡主身子这般娇贵,又岂能摔着磕着?只是可惜的是,上前搀扶的却不是心尖上的人,难免心情忌妒。”
话音刚落,君紫黎便冷俊不禁,一声轻笑出声。她连忙以绣帕掩住,脸上却难以掩饰笑意。
世人皆知,景芙蓉心上爱慕容卿,然而方才,容卿却对她不冷不热,不闻不问,却惟独对云歌十分上心的样子,景芙蓉难免黯然神伤,忌妒倒也是她如今的心境。
“你……”景芙蓉闻言,顿时一口噎住,恨恨地瞪着慕容云歌,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她这话分明是当场给她难堪!她看这个慕容云歌是故意要她下不来台阶,这才要说这番话来刺她!
然而见君紫黎竟站在云歌那一边,暗中袒护,景芙蓉心底更是憋了一口气!
“开玩笑固然无伤大雅,玩笑大了,却难免伤了和气。常怀,云锡,你们少说几句吧,云歌妹妹到底是姑娘家,经不起你们这般玩笑。”纳兰宇在一旁开口。
白慕飞也淡淡地道:“郡主,你也少说几句吧,免得说太多,反倒惹了自己难堪!云歌妹妹安静地坐着,也没招你惹你,你这么挤兑她,不像样子吧?”
白慕飞,白家小少爷,长着一张少年稚嫩的脸,璞玉般白皙干净的皮肤,眉目英挺,眼若寒星,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鼻梁高挺,嘴唇殷红,俊美清秀。
白家是将门出身,如今西凉国一品护国大将军,立下赫赫战功的白大将军白弈,便就是出身白家。而如今,白家也一跃成为名门大户,虽难以同四大家族并肩相望,然而在朝野上却也是大有地位。
白家门上,白弈父亲白少华,亦是将领出身,年轻时跟随先帝征战沙场,尽管未立下战功,却也是立国功臣。几十年的沙场,出生入死,而妻子亦生死相随,白少华性子豪爽,并且对于感情忠贞无比,因此这一生只娶了一位正妻。而白慕飞,是白家最小的儿子,白弈的弟弟。
白慕飞尽管年纪尚小,然而白家教子严苛,从小并教导他为人事理,因此他虽十五年华,却也是颇懂得事故。如今眼见孟常怀与萧云锡这般出口伤人,看不下去,便出口帮腔了一句。
孟常怀见纳兰宇与白慕飞帮衬着云歌,也便识趣地噤声了。见孟常怀不再说话,萧云锡也闭了嘴。
云歌不禁看向了白慕飞,丝毫没想到这个叫白慕飞的少年会帮着她说话。暂且不论他为人,孟家与萧家都是不容小觑的大家族,他能够明白是非,竟与孟常怀唱反调,不难看出,倒是个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