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竹殇（2 / 2）

“公主真的没用了……”

“我不准你这么说！”

“瑜儿，放他下来吧，他，已经没救了！”皇甫弘芸在一旁道。

瑾瑜满面痛色，看着眼睛已经半阖的青竹，咬咬唇，跃下了马。她问道：“毒是谁下的？轩辕初菡？还是南宫少卿？”

青竹摇摇头，“是我自己。”

“你在说什么傻话。”瑾瑜又急又气，“你怎么会有毒药？”

这时，百里画开口了：“是我给的。”

瑾瑜猛地回头，眼里的厉色让百里画都忍不住退了一步。瑾瑜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还未说出，青竹就有些费力地扳回了她的脑袋，笑容如春日朝阳，柔声道：“公主，我命不久矣，你能不能答应我几件事？”

瑾瑜望着他，表情柔和了下来，“你说，无论是什么事情，我一定会为你办到。”

“第一件事，青竹希望公主亲自为我换件漂亮的衣服，将我好好安葬在安国寺后山，那里有灵气，我许过愿的，来生我还要伺候公主。”

瑾瑜眼中晶莹闪烁，准备说些什么，又被青竹阻止，他接着道：“第二件事，还请公主不要为青竹的死伤心，能死在公主的怀里青竹非常满足，虽然我是个妓子，但是我的一生一世都给了公主，所以我死而瞑目。”

“你……”瑾瑜嗫嚅着，“好傻！”

“最后，”青竹虚弱地笑了笑，“请公主务必答应我……不要……生门主的气……”见瑾瑜有些执拗的沉默，青竹骤然握紧了她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急促地道：“答应我！”

愣了片刻，瑾瑜眼睛酸涩，“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青竹闻言，握紧她的手慢慢松开，眼睛悄然合上，脸上全是满足的笑意。

“不——”瑾瑜抱紧他，仰天长啸，双眼赤红，声音凄厉地惊飞了林中栖息的鸟儿。

“瑜儿，别这样！”从没见过这样的瑾瑜，皇甫弘芸忍不住担心地劝道。

瑾瑜冷冷的望过来，一言不发地抱起青竹，御马而去。

青竹的下葬，瑾瑜都是亲力亲为，任何事情都没有假手他人。她仔细地为他换好他最喜欢的衣服，帮他梳好头发挽成他最喜欢的发饰，其实他不说，她也知道，只要是她为他做的，他什么都是愿意的。他真正在乎的不是衣服，也不是头发，是自己的那份心意。但是自己是多么混蛋，总是给他那么多憧憬，却到现在为止一个都没实现。

棺木在她面前慢慢合拢，已经被擦干净的容颜渐渐被遮住，瑾瑜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大块，空的人难受。百里画站在她身边，嗫嚅了半晌，对瑾瑜道：“对不起，我已经尽量赶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难怪她不去住客栈，非要住官府。

“姑姑，在乎吗？你的心里除了让我登上轩辕国的皇位，还会在乎其他的东西吗？”

瑾瑜抛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人都死了，现在忏悔有什么用。她从没恨过姑姑，哪怕当初她逼她娶濮阳傲，还有从小吃的各种苦，她从没有恨过她。但是，这一刻，她心里突然有了怨恨。

夜晚很安静，静的让人心中不安。瑾瑜靠在窗户上，端着一杯酒，望着夜色发呆。她的手里拿着一封信，一封青竹为姑姑辩白的信。他说他的中毒和百里画无关，门主有送解药，但是是他坚持不服，为了就是看起来极其虚弱，伺候不了人，他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他不能让别人染指。这是为了她在守身，明知道他去了轩辕初菡身边，再回到她身边难上加难，却还这般傻得可怜。

没了贞洁又怎么样，你在我心里还是最美的那个青竹，当初一眼就被我相中的人啊！

瑾瑜将信妥善地放在怀里收好，忍不住扔下酒杯，双手蒙上了脸，晶莹的液体从指缝间流出，止不住，她无声地抽动着肩膀，月光照在她的身上，那个叱咤风云的女子，看起来那么的孤寂和凄凉。

皇甫弘芸和百里画站在不远处看了她很久，心里也忍不住的哀叹。皇甫弘芸碰碰百里画的胳膊：“不去解释一下？”

百里画叹口气，“解释了怕是她也不会听。”她这一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懊悔过。

皇甫弘芸叹口气，推开了瑾瑜的门。

听到开门声，瑾瑜并没有抬头去看，声音闷闷地从腿缝间传出：“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心情听。”

“我知道。”皇甫弘芸道，“我就说几句话，话说完，我就走。”

瑾瑜沉默。

皇甫弘芸道：“瑜儿，姑姑是疼你的，你不要把你姑姑想的那么狠心。以你对南宫少卿的痴恋程度，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但是她容忍了。知道你喜欢青竹，所以并没有杀人灭口，尽管怕他会背叛我们又让他服毒，但是解药每个月都会提前送去。按说，他不该毒发生亡的，除非……”

“除非他故意不吃解药。”瑾瑜抬起脸，眼睛红肿一片。

“你都知道了。”

“是啊，哪有人这么傻，故意服毒，还不吃解药。”瑾瑜笑着说，只是眼里的悲痛却一览无遗。

“师傅，你说我为什么非要争这些，为什么要让我喜欢的人这么为我牺牲，为什么看着他死在我怀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瑾瑜吼道，眼睛里的痛色让皇甫弘芸的心里都跟着一痛。

“无论原因是什么，瑜儿我们回不了头了。”皇甫弘芸叹道。

“是啊，我的人生向来由不得我自己做主。”瑾瑜从窗台上跃下，对皇甫弘芸说：“我没事了，师傅可以回去休息了，顺便告诉姑姑，我不恨她，我答应过她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只有如此，才能对得起青竹的牺牲。

“瑜儿，师傅相信你！”皇甫弘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