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回家【五】（2 / 2）

横竖都是死，不如死个痛快！锦音干脆把心一横，张嘴大口大口地把这玉米砂粒做的窝头往嘴里硬塞。即使是白馒头也经不住这个吃法，更别说是又糙又干的窝头。大窝头没吃完，锦音就噎得直咳嗽，一张白净的小脸呛得通红，眼睛里含着一泡泪，可怜巴巴的。

“哎，你别急啊，慢点儿吃。”

“心妍，给你姐取碗水来。”

一大家子人手忙脚乱，最后还是方心妍迈着小短腿取了个豁口碗，又到水缸边上舀了水让她喝下去，刘舜华在边上又是拍背又是顺气的才解了锦音的难。

方明远觉着这个亲妹子真是又古怪又好笑，“这窝头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你要是想吃尽管让娘做就是了，犯得着这么猴急？”

锦音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要她事先知道会这样，她能用这馊主意吗？她委屈极了，但又要顾及他们的感受不能辩解，只得默默把怀里揣着的那个窝头摸出来，恨恨地咬了一口，不顾形象地大口狠嚼。

方明远被她的举动吓到，摸不准她大小姐又在生什么闷气。

刘舜华比家里俩大老爷们细致，稍稍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了，秀美的眉目不由得添上了歉意：“哎呀，你这是吃不惯吧？也是我考虑不周了，竟没想起来你是吃惯精细粮的，一过来就用玉米窝头这种粗粮，能吃得下才怪了。我们不能叫你刚回家就饿肚子，这样吧，我给你做碗稀饭去。”

说罢，刘舜华就要起身开火去。

“千万别！”锦音赶紧拦下她，“这哪能行。我也没那么娇气，就……就是一开始有些不习惯罢了。都这时候了，我把剩下这个窝头啃了就成。我夜里吃得不多，饿不着的，您可别再忙活了。”

“这能行吗？”刘舜华仍是不放心。

“当然行。”锦音劝住了刘舜华，总算能继续安心啃她的窝头了。

她就着豁口碗里剩下的水把第二个窝头也吃得一干二净，咽下最后一口面团时，她跟围观她吃东西的方家众人不约而同地捏了把冷汗，心里也不知道这是像吃东西还是像行刑。

因着两个窝头，好不容易捂暖的气氛又冷下来了。

锦音庆幸村里的人似乎都不爱晚上点灯，她可以佯装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情，不然只会在沉默里再添尴尬，把气氛搅得更僵。锦音有些泄气，她自以为能很快融入这里的生活，也就是自以为而已。

方明远也难得地沉默下来，他担心的事来得如此之快。

和家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亲眼见过赵家的奢靡生活的。当初为了不让他生出不自量力想和赵家抢女儿的心思，赵家可是想方设法令他明白两家之间的差距。

他们与这个亲妹子的距离，可不止是从城里到村里的距离。

方心妍这小机灵鬼倒是家里最自在的，也不知道她读没读懂哥哥姐姐忧心，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好似在自个瞎琢磨着什么。

三个孩子神色各异，方信鸿与刘舜华对视一眼，皆是无可奈何。隔阂到底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去除的，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家里的大小杂事都由刘舜华来管，她朝方信鸿使了个眼色，起身对锦音说：“你今日奔波了大半天，想来也该累了。我带你去看看方便的地方，你晚上就跟心妍睡一块儿，明早再让她带你去洗漱。”

刘舜华都安排好了，锦音哪有不愿意的，点头就应是。她本以为啃窝头已是她今日最受罪的事了，谁料跟着刘舜华去到方家的方便之地，锦音两眼一黑，几乎要昏过去。

村里人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