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1 / 2)
第48章
元瑾和薛元珍到了茶花园时,却见顾老夫人的确没有诓骗她们。大概也是真爱花之?人,这冰天雪地的,各色茶花竟开?得姹紫嫣红,粉的粉白的白,细数下来?,品种竟不下十个。
魏永侯府的婆子还拿了剪刀和篮子过来?,笑道:“大小?姐尽管剪一些吧,一会儿拿去放在屋中,添一些喜气。”
元珍拿了剪刀便手痒痒,去挑好看的花苞剪了。
那婆子对元瑾使了个眼神,元瑾便明白她的意思,就对元珍说:“姐姐,我去那边看看,仿佛有一株十八学士开?得正好,你先剪着。”元珍只顾着剪花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元瑾便跟着婆子,从茶花园中退了出来?。
既然顾老夫人是要促成?元珍和顾珩,那她还是退开?比较好。
却说本来?顾老夫人是想让薛元珍独自在茶花园中剪花枝,才?有意境,元瑾她们悄悄离开?后,连个丫头也没留在院中。薛元珍正挑着好看的花剪,谁知却来?进来?了个丫头,对薛元珍屈了身道:“薛家大小?姐,我们家顾老夫人要请您过去吩咐几句话,您随我去正堂吧。”
薛元珍听?了有些迟疑:“当真是顾老夫人叫我?”
她觉得就算顾老夫人要叫她,也会派一个定国公?府的丫头过来?,怎的派一个脸生的。
“正是呢,”这丫头却笑道,“二小?姐她们已经过去了。”
薛元珍四?下看看,果然没看到元瑾她们,一时心慌,还以为?元瑾她们是先得了信回去。因此也不再多想,收拾了东西,就匆匆地跟着这个脸生的丫头回去了。
却是在她走后不久,顾珩就被?婆子领到茶花园外。
那婆子没有多留,屈了身就立离开?了。
顾珩在茶花园里走了一圈,茶花都开?得正盛,朵朵缀满枝头,却并没有见着人在里面。他眉头紧蹙。
叫他来?茶花园一趟就罢了,竟也没个人。这究竟是在做什么?母亲也是,办事越来?越不靠谱了。
罢了,反正他亦不想来?的,没人正好就能回去了。
顾珩便提步走出了茶花园。
不远处就是泉眼。
那泉眼流出的是温泉,流成?了一个池子,旁种许多茶花。因为?温泉,这池上便烟波浩渺,泉眼旁边的亭子也在雾气弥漫中,缥缈得宛若仙境。
顾珩不觉地,便走到了亭子外。
雾气被?一缕缕吹散,亭中的情景隐约可见。
亭子里似乎有人,而且还是个姑娘。她依靠栏杆而坐,伸手去掐了一朵粉边的茶花来?,送给她的丫头。
那丫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笑了起?来?。
笑的时候趴着栏杆,回头望池子,烟波吹来?,将她的身体笼罩。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却让顾珩心中猛地一跳。那般的动?作和神态,实在是像极了她!
像极了他找了五年,无时无刻不魂牵梦萦的她。
顾珩深吸一口气,生怕那是自己的幻觉,亦或是自己认错了。连忙更加走近了一些,听?到了她们说话的声音。
那姑娘侧身在和她的丫头闲谈:“……你既习武,那可知这陶洛习武的故事。我看若能每日扛鼎,以月累进,必能练就一身好武艺……”
她的丫头就说:“小?姐您可别打趣奴婢了,这习武哪里是一朝一夕的事,奴婢练跑路都不知道废了多少双布鞋了。”
听?到她说这话,顾珩浑身一震,她也曾和他说过这样的话!依然是这样的语调,又带着一些慵懒:“你武功废了怕什么,可知道陶洛习武的故事。你若能每日扛鼎,以月累进,武艺便渐渐回来?了……”
那时候的她看着他,笑眯眯的,宛如春日阳光。
是她,真的是她!
顾珩心中太过激动?,却是僵硬在原地,不敢再走近了。
他生怕自己走过去,发现不过是一场幻觉,一次梦境。而她惊扰了之?后,这一切便都会消失了。
他想起?与她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年顾珩不过十九岁,跟着父亲上战场,却遇到了鞑靼最为?精锐的部队。父亲无力抵抗,几乎是全军覆没。那时候他不仅失去了父亲,还身受重伤。逃出三十里外,终于才?逃脱了追兵,倒在草野无人发现。
他躺了一天,四?周一片空旷,连飞鸟都不经过。
终于到了第二日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有车轱辘的声音压过戈壁,有个人跳下了马车,在这附近采盛开?的马兰花。她一步步走近,正要采他旁边那朵,突然发现他仰躺在地上,就连忙喊人:“小?姐,您快过来?看,这里有个人,还穿着铠甲呢,好像还没死!”
“哦?”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听?得出是个少女,“我记得前几天,边界似乎打过仗,可能是那时候逃出来?的吧。”
“看战甲好像是山西的军队,要不咱们把他抬回去吧……”她的丫头有些犹豫说。
她却说:“可我是偷跑出来?玩的,抬个人回去,爹肯定会骂我。”她叫她的丫头不要多管闲事,“……我来?这里一趟不容易,还是不要惹事了。”
丫头有些不敢置信:“小?姐,咱们见死不救?”
“对啊。”她的语气却很平静,“再者那场战役几乎全军覆没,唯独留这一个,谁知道是不是逃兵。”她有些不屑,“我为?什么要救一个逃兵?”
他听?到这里,气得发抖,若是他还有力气,肯定会掐死她的。
他的军队全军覆没,父亲战死沙场,他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她竟然还怀疑他是逃兵!
她的丫头惊喜道:“小?姐,他手指动?了。我看还救得活呢!”随后又迟疑了一下,“小?姐,他是不是被?您气的,又立刻不动?了。”
“算了,我来?看看吧。”她终于还是跳下了马车,走到了他身边半蹲下,只用了两根手指头,将他的战甲翻了起?来?看。
“咦,似乎是刀伤。”她说,想了想,终于对丫头道,“好吧,准你抬回去,但是不准他给我惹事!”
后来?他问她,为?何?看到刀伤反而救了自己。她告诉他:“理由很简单。有刀伤,就不会是逃兵。”
那是真正,在战场上浴血厮杀过的将士。这样的人,她不会见死不救。
他被?安置到了一个废弃的小?院内,三天之?后他才?醒。睁开?眼就看到眼前猩红一片,只看得见大致的人,却看脸、看字都是模糊的。她叫了大夫过来?看,却说不出是个什么原因。
他那时候根本没有感觉,父亲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看不看得清楚,还有什么要紧的。
她却啧了一声说:“你真是事多,这样养好了伤恐怕也不能马上离开?。”
他气得都懒得理她。
后来?他发现,她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抱怨,却仍请人给他治。并且每天来?看他。
那时候对他来?说,世界的一切都是孤独的,他无法走动?,因为?他根本看不清楚世界。他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父亲死后有没有来?找他。但是她每天都来?,并且每天都跟他说话:“父亲发现我去过边界,把我的丫头香芹都关起?来?了,我也只能到这里来?看看你。”她说,“香芹被?关起?来?之?前,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你若死了,出来?她会哭鼻子的。”
或者她又说:“你怎的动?都不动?,若早死便说一声,我扔出去喂秃鹰,也免得浪费了……”
她说到这里,顾珩终于,开?口了:“……你能不能闭嘴?”
她有点吵,吵得他心里烦闷。
她却笑眯眯的:“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原来?你会说话的!”
她不过是想逼他开?口而已!顾珩被?她折腾得完全没了脾气。
那时候他正处在失去父亲,经历战场的血腥和失败,人生毫无支撑的阶段,他根本不想未来?,也不想活。但正是有她在旁边不停地说话,他其实才?没有完全封闭自己。
他以为?自己是嫌她烦,其实是非常依赖她陪伴的。
他对她的态度在渐渐软化,只是她问他是什么名字和身世,他仍然没有回答。她知道了倒是无妨,但他总得防着旁人,毕竟他现在宛如没有爪牙的老虎,谁都能害死他。
但是他却很想知道她的名字。所?以他问:“你叫什么?”
她说:“你不告诉我,却指望我告诉你?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我不告诉你,是有因由的。”顾珩说,“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你叫什么?”
“还报答呢。”她笑了笑,“你快些好了离开?,别再吃我的饭,便是报答了。”她也始终不肯告诉他名字。
但是终于有一日,她没有来?。
他第一次发现,世界如此寂静。没有人在他身边说话,他又看不清楚,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她终于……没有耐心了?厌烦了?
他在心里不停地思考,质问自己。直到第三天,她终于出现,靠着门框说:“唉,跑出来?越来?越麻烦了。这实在是……”
她说到一半,突然被?他抱住了。
她僵硬了,道:“你……你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内心被?人抛弃的恐惧。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等?了三天,这三天,每一刻都更让他更明白。原来?她是如此的重要。
她说:“你放开?……你这是耍流氓!”
他问:“你为?什么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