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江苦水向东流(1 / 2)
等到宴席散尽已是快要宵禁时分,周夫人送走孙夫人等,命人收拾后厅,这才对周皎道:“阿皎,你今晚不必回院落了,和母亲一起睡吧。”
周皎微微一愣,道:“好。”
周皎一时间摸不透自家母亲的意图,等到周夫人施施然离去,才带着厨下做好的醒酒汤走去周瑜的院落找他。
好在周瑜因为宴席畅饮微醺,并没有离开院落,只是躺在榻上休息。周皎先是给周瑜倒了醒酒汤,又让周瑜的仆从打了水给他净面,周瑜察觉到周皎来了,也坐了起来。
周瑜因为饮酒,比旁人白皙的脸有些微红,但理智依旧在,只是略带鼻音问道:“怎么突然无事献殷勤?”
“没什么事情。”周皎有些犹豫,道:“阿兄,刚才母亲叫我今晚去她房里睡,不知道母亲叫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周瑜看她忐忑不安的样子有些好笑,伸手摸了摸她原本整齐的发髻,道:“母亲不过是思念你了,叫你陪她住一晚,你怎么好像被饿狼老虎追着一般避之不及?”
周皎挠挠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她上辈子小时候父母离异,只和父亲相处过,本就不富裕的家里徒留四壁,即使父亲很爱她,照顾她照顾的很周到,她也一直对母亲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怨念,以至于她有时候对母亲这个词都有点排斥,直到死之前都是孤身一人。
周夫人对她固然很好,可是两人之间横着的是周皎不能忘怀的“母亲”,还有古代女子的行事之道和周皎过去接受的教育。
周瑜看出她的紧张,柔声道:“你啊……你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咱们周氏唯一的小娘子,自你小的时候就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爱,你倒好,母亲疼爱你,你便如临大敌的,好像她越疼你,你就越害怕似的。”
周皎犹豫了一下,有些惶惶不安地开口道:“刚才宴席上,姨母与孙夫人说起诺阿姐的时候,我看到诺阿姐似是不情愿,所以故意插了一句话,打断了姨母,不知道母亲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生气……”
周瑜微微一愣,收回放在周皎头顶的手,问道:“你觉得诺儿不喜欢这样?”
“嗯。”周皎确定他点点头,道:“不要说是诺阿姐,我听了那些话也觉得怪怪的。诺阿姐是活生生一个人,又不是货物,被姨母那样说,好像是要将她卖给别人一样……”
周瑜沉默片刻,道:“记得你小时候阿兄和你讲过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故事吗?”
周皎点点头,辩解道:“可是她并不快乐啊。”
“可她别无选择,姨母只是想要为诺儿挑选一条更加平坦的路,她们都没有错。今日你觉得自己是在替她解围,可是日后难保她不会因此憎恨你,‘斗米恩,升米仇’便是如此。”
周皎的食指搓着红纱,没有说话。
周瑜轻叹一声,摸摸她的头,道:“你过得太顺遂,未必能够体会别人的艰难之处,既然诺儿没有反对姨母的做法,她终究还是同意姨母的做法的,她会凭借自己的努力,不需要我们插手。”
“我明白了……”周皎低声道:“那我去母亲房里了。”
“伯符给你的礼物我已经让人放到你屋里了。”
周皎应了一声,走出了周瑜的院落。
周瑜看她似乎深受挫败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将微凉的醒酒汤尽数饮下。
周皎到了周夫人房中的时候,周夫人还未回来,她房中的侍女和成碧已经打好水给周皎洗漱,成碧知道周皎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便在一旁站着,等到周皎自己换了衣服、洗漱完毕,才上前道:
“夫人吩咐了,小娘子若是累了便先休息吧,夫人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回来。”
周皎应了一声,道:“我还是等母亲回来之后再睡吧。”她看到周夫人案几上铺着的竹简,走过去拿起一卷,刚想要卷好,发觉上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账目,她看了都有些头疼。周皎又看了看旁边装了小半箱的竹简,不由叹了一口气,扶着案几盘腿坐在桌前,开始翻账簿。
古代记账的方式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光是这密密麻麻的字眼就让人想要一把火烧了。
周皎拿起旁边的空竹简,右手执笔,将账簿上的记录重新整理誊抄了一遍,不过用的是现代的记账方式,远比那一大堆挤在一起的字眼要清晰多了。周皎抄了两三卷,只觉得脖子已经酸疼得厉害,想到周夫人每日看这些东西,不知道该有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