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沈灼(2 / 2)
买完回来,半途苏半棠接到了另一家公司的面试电话。她在住院部三号楼通往花园的长廊驻足,打起精神认真接听。结果才没听上几句话,斜后便有个高亢尖锐的女人嗓门冲她这边喊道:
“好你个小表子怎么也在这里?是不是跟我老公约好了?还惦记着别人老公啊?!我就知道你们这种女人就是贱!”
苏半棠握着手机回头,迎面一个巴掌就冲她扇来。
掌风凌厉,带着十足怒气与怨气,苏半棠下意识偏了下头躲开,这才险险没被扇到,只那女人的指甲刮到了她的面颊下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贱\货上次晚上勾引我男人还不够,一有机会就发\骚,上次晚上还没长够教训啊?!”女人不依不饶,作势要扇第二个巴掌。
苏半棠终于从莫名其妙中反应过来,皱眉往后退了几步,抬手臂格挡,“你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你和我老公今天不是又偷偷约在医院见面?”
面前这女人三十五六岁上下,怒发冲冠,像只好斗的母牛,苏半棠记起她是车祸那晚,那胖子客人的老婆。
苏半棠无论怎么解释,都不能令这个已婚女人相信,她丈夫意图对别的年轻女性骚扰,才致使了车祸。她一厢情愿地坚信着,一定是外面的狐狸精勾引她丈夫,才让她丈夫犯了错。
世界上总有一些女人,结了婚以后就以夫为大,唯老公马首是瞻,将自己的生活荣辱精神世界寄托于另一半。
而偏偏这样的女人最是豁得出去脸面,蛮力又大,像苏半棠这样出校园没多久面皮又薄的,根本不是对手。
苏半棠几乎被追着节节败退,从走廊中退到了走廊头,廊檐垂下的紫藤花叶擦肩而过,簌簌颤抖。
动静不小,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那女人更是扯开了嗓门,指着苏半棠鼻子对周围宣传:“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女的,专门勾引别人老公,破坏别人家庭!”
女人声音不小,就连稍远处的沈灼都能听到。
沈灼已经离开湖边,正与来找他的秘书一同穿过花园,行走在绕近回住院楼的小径。
他停下步伐,向闹事处看去,凶悍泼辣的妇人正撵着苏半棠叫骂,苏半棠一再后退。
沈灼挑眉,看起来却暂时没有上前帮忙阻止的意思。他像其他围观热闹的看戏路人那样,略提起了一点兴致,多旁观了几秒。
苏半棠被连连逼退,前面女人污言秽语叫骂不停,甚至还想上前来扯她头发。她忍了又忍,手头恰好碰到一把快一人高的环卫大扫帚,终于再忍不下去,抄起竹枝扫帚就往那女人头脸回击。
“管好你老公,少去外面骚扰正常人!”
再也没有什么形象可言,像个泼妇一样,挥着笨重的扫帚与那女人对打。
沈灼意外极了,从没有见过这样凶狠的苏半棠,随后他不可抑止地低笑起来,眉宇间的沉郁一扫而空。
小姑娘今天难得打扮得比平常漂亮些,看起来正正经经的,怎么一出手居然这么暴力。
少顷,秘书从同样的惊诧中回过神,在旁提醒,“沈总,那边还在等。”
“嗯,知道了。”沈灼收敛笑意,侧头又向苏半棠那边瞥了眼,这才离开。
跟胖子老婆的战斗结果是,两人胜负各半,最后被医院保安劝走。
至于那女人的老公、那位胖子客人,则在她们打闹结束后才现身,边走边安慰他妻子:“上次她虽然故意勾引我,不过这次真的只是恰好在医院碰到而已!……”
好事人群散去,苏半棠肩膀耷拉着,长叹了口气。她把扫帚放回原位,整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衣服。
先前那通面试通知电话早就中断,手里刚买的烟外盒也被捏得有些皱。
天上聚了些厚云,太阳光线稍弱。她拿着买好的烟走回湖畔,一边给面试公司回电话。
然而回到刚刚与沈灼在一起的湖岸边,却发现沈灼不见了。
只剩一张空荡荡的轮椅在那,轮椅不远处一大滩湿淋淋的水痕。
她环顾四周,开始找人。
原本还不着急的,直到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还没找到。
医院由民国时期的建筑扩建而来,花园连同湖泊的面积非常之大,平时病人活动都在石路长椅修建齐全的东侧,西侧绕远,且多是参天葱茏的梧桐香樟,少有人烟。
苏半棠从西面绕回来,才听到有个路过的老人说,刚有个摔了左脚的人掉湖里去啦!
也是稀里糊涂找晕了头,加上刚和人吵架脑子还没调整过来,苏半棠看看湖岸边的水迹,心里一惊,居然立刻就有点没法冷静。
不会是沈灼吧?她没看好他,光顾着和人吵架,让他掉湖里去了?
她又让他出事了?
苏半棠心急如焚,迫切地想要知道沈灼现在在哪里,到底怎么样了。她连呼吸都没法喘匀。
有雨丝从天上落下,阳光下轻蒙蒙的细丝,太阳雨。
苏半棠在细雨里急匆匆往住院楼走,脑子里几乎空白。
她越走越急。发梢沾上了水珠,单薄的雪纱衬衣被雨水打得黏在皮肤,但已无暇顾及。
远远的,廊外鹅卵石路上向她行来一个身影,在浅金色的雨雾里,颀长,冷淡,撑着透明长柄伞。
身影越来越清晰,是沈灼。
苏半棠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了,只记得自己步伐快得几乎是跑过去,冲到了沈灼面前。
她气喘吁吁,微倾着身,两手一起拽住沈灼没有撑伞的胳膊,一手紧紧握着他半边手掌,一手扯着他的袖子,俨然已经忘了他并不喜欢别人碰他。
“沈总……沈总。”她皱着眉,好不容易缓过气,手却攥得更紧。
蝉声吵闹,道旁盛放着蓝紫色的无尽夏绣球,沈灼说了句什么话,她没听清。
然后沈灼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宽大的手掌,有力的手指覆在她手背。
微温的是体温,微凉的是飘上来的雨丝。
青翠的八月末的太阳雨,一颗心像被雨水一滴滴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