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血脉迸张(1 / 2)
听到钥匙声,谢礼搁下水壶。
早已丧失焦距与光泽的眼睛静静地瞥了一眼门的方向,然而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将手指放在凤尾兰的叶片上,轻轻摩挲。
场内的摄影机将林澄邈的表演投射到了大屏幕上,有观众小声嘀咕:“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你看他的眼睛看起来像不像真瞎了?连眨眼的频率都有变化?”
谢铭进了屋,看谢礼衣衫单薄地站在窗前,窗玻璃是半开的,不禁皱眉说道:“小礼,怎么不多穿点?”
谢礼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一路摸着家具的走势,坐到餐桌前,“我不冷。”
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不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长达十年的盲人生活让他习惯于将所有的情绪藏匿在了最深处。
但这种累计是危险而不健康的。无数阴暗的念头不断在心底滋生,午夜梦回时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极了。
谢铭早已习惯了弟弟冷淡的态度。
他盯着谢礼看了一会儿。
小的时候,父母总是一人抱着他们一个。妈妈总说小礼的眼睛比他的长的好。
他的眼睛像父亲,是上挑的凤眼,单眼皮显得眼睛小;小礼却是杏核眼,大大的,双眼皮,黝黑水润,看人的时候就像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他心中一痛,勉强维持着笑意,一瘸一拐地走到桌边。
谢铭在离开医院的时候从高阶上摔下来伤了脚,钻心的疼。但他不敢耽搁,也不想花那个药费,咬牙一路从医院走到汽车站。
“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田记的海绵蛋糕。还记得吗?你最喜欢吃的。”他打开塑料袋,掏出一枚蛋糕,近乎讨好地凑过去。
他走得越近,谢礼的眉尖蹙得越紧,他别过脸,像是又开始闹脾气,“我不饿!”
谢铭讪讪一笑,好脾气道:“好好,那你饿了再吃。”
没有回答。
谢礼坐在桌面,微微低着脑袋,安静得有些过分。
谢铭一时很难分辨,弟弟究竟是不想说话,还是在发呆。
他忍不住开始说母亲的情况,“小礼,妈妈她不太好。虽然暂时没有生活危险,但医生还是建议最好转到市里的医院去。”
“我想将咱们家的养殖场转给刘叔叔他们。价格还没有谈定,但刘叔叔他们一家是实诚人,肯定还不会干乘火打劫的事情。”
“等治好了妈的病,钱……哥会再去赚的。”
他伸出手,握住谢礼冰凉的手掌。
这样短暂的接触,是最近几年兄弟俩最近的距离。
他们曾经是那样的亲密。做什么都要一样。
穿一样的衣服,理同样的发型,吃一样的东西,连哭的时间都要一样长,搞得父母哭笑不得。
可那场悲剧发生过后,他们再也没拥有那样的时光。
谢铭欣慰地笑了起来。
或许有一天小礼会想通,然后他们还跟从前一样。
可是谢礼接下来的动作很快打破了他的幻想。
“知道了。”他只是说,将手抽了回来,放回了膝盖上。
谢铭的心一沉,仍旧强笑道:“你猜猜……我今天在县里碰到了谁?”
谢礼抬起黑沉的眼,摇了摇头。他懵懂的神色好像在问,杨丽姐是哪位?
在春寒这种被山环绕的小镇,残疾人出行是很不便利的,再加上失明后家人对他的过度保护,谢礼这些年最远只去过镇上的饭店。
那还是前两年,他们十五岁生日的时候,谢父不顾母亲的阻拦,一定要带兄弟俩奢侈一回。
那天父母给他们买了两身新衣服,还点了饭店最贵的佛跳墙。
谢礼忽然想起来,那是他最近几年少有轻松愉快的一天。
又过了一年,父亲车祸走了。
他当时的感受更像是麻木。与嚎啕大哭的哥哥相比,他平静得惹人非议。
“那个孩子,父亲死了,连一滴眼泪都不掉,真是个白眼狼。”
“是啊,老谢为了他这个小儿子,省吃俭用,就怕以后走了他没人照顾,还想给他攒攒老婆本呢。”
“我都替谢家两口子心寒!就算再大的怨,这些年都抚平了。”
“就是!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暖了!”
邻里聚在一起不免感叹。
他失神地想。
谢铭没觉察到弟弟的异样,继续说:“就是之前住在我们家旁边那家姓杨的女儿。圆脸大眼睛那个小胖妞。你小时候老是喜欢做她的跟屁虫,还跟妈妈说要娶她老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