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1 / 2)
九月的第一天风和日暖。
房间的窗户开着,老槐树茂密的枝丫有些许伸进室内,遮住部分光线的同时带来阵阵混合着晨露的清香。
谢云书是在阵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醒来的。
两个孩子今天都要开学,祝君兰特意为他们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谢祖望!”谢云书听到他妈喊,“你去叫小书和玲玲起来!七点了!”
谢祖望隔了两道门板传过来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我拉屎呢!”
“砰!”祝君兰也不知把?什么掼在了厨房流理台上。
下一刻祝君兰冲出厨房——
“拉拉拉,每天起来就拉屎,出门没走出巷子要拉屎,去车行?也拉屎,回到家?一手?不伸先拉屎,逛个商场你拉屎,让你打瓶酱油半小时回不来,问你干嘛去了你说顺便?拉了个屎!”祝君兰连珠炮似地轰,“我看你就是个属蛆的,怎么不住在茅厕里算了!”
谢云书听得差点笑屎。
他耙了耙头发,起身开门,就见对门裔玲玲的房门也刚好打开,小丫头捂着嘴,在门后笑得东倒西歪。
“哗啦啦——”
谢祖望冲完马桶提着裤腰走出来,一脸的恼羞成怒:“人有三急你懂不懂?大清早的就屎屎屎,祝君兰你现在好歹是个总经理,说话怎么这么粗俗!”
祝君兰看到谢云书和裔玲玲,懒得再搭理谢祖望:“都起来啦?刷好牙过来吃饭了。”
谢祖望还在她?背后重重跺脚:“粗俗!”
像往常的每一个清晨那样,谢家?人的一天就在祝君兰和谢祖望的斗嘴中拉开了序幕。
谢云书和裔玲玲分头洗漱,两人从各自房里走出来都是从头到脚的一身新,谢祖望正站在餐桌边分碗筷,一看到两个孩子就“哟”了声:“今天都穿得这么漂亮啊!”
不得不说祝君兰是真会打扮孩子,裔玲玲穿的是自家?品牌的衣服,浅黄色的吊带连衣裙外面罩着雾蓝色的镂空针织长?衫,这两种颜色都特别打眼,给人的视觉冲击力特别强。
谢云书一身简单大方的白T恤蓝牛仔,脚蹬黑底镶蓝边的板鞋,俊得青春洋溢,每一个毛孔都浸透了活泼清爽的朝气。
一对少年?少女坐在餐桌边,整个室内的光线都亮了好几?个度。
谢祖望满意地直点头:“好看!我们家?孩子就是好看!”
“好看有你什么事儿,”祝君兰两手?端着一口?铜锅走过来,没好气地用胳膊肘扛了下谢祖望,“让开点,没一点眼力劲!”
谢祖望不忿:“怎么没我事儿?我儿子长?这么帅都是随了我的基因,祝君兰你这个女人简直是过河拆桥……咻咻!”
谢祖望忽然猛力吸了吸鼻子,他盯住桌上的那口?铜锅,把?剩下的话和口?水一并咽了下去。
谢云书接过他妈手?里的锅放到桌上,锅盖一揭,本就无法?遮盖的香味并着浓重的水蒸气喷薄而出,极具侵略性地涌进所有人的鼻腔。
“哇!”裔玲玲兴奋地探着脑袋往锅子里张望,“兰姨做了什么?好香啊!”
“你妈昨天让人捎来的金华火腿,”祝君兰用汤勺搅了搅热气蒸腾的锅子,笑着说,“我切了一点做火腿粥。”
这锅火腿粥是祝君兰前晚用了两个小时准备食材又过水腌制了一夜,早上四点钟就起来开火熬煮的。
肥瘦相间的火腿腌制得咸鲜入味,切得细碎均匀,珍珠白的米粒炖得晶莹软烂,粥里放了笋丁、虾仁、青豆等?好几?种添味的配菜,最后浇上祝君兰自己特制的鸡油,香得横行?霸道,惹人垂涎三尺。
祝君兰给两个孩子盛粥,谢祖望也巴巴地递上自己的碗,被狠瞪了一眼:“不是说我过河拆桥?那你就别吃!”
“我什么时候说你过河拆桥了?”谢祖望眼也不眨地叭叭,“我明明说你贤惠过人,过五关斩六将,大人不记小人过……”
“行?了行?了,你干脆别吃饭,直接吃成语字典得了!”祝君兰一脸嫌弃地把?谢祖望的饭碗也倒满了。
两口?子每天斗嘴都跟说相声似的,关键还有捧不完的哏,谢云书和裔玲玲就一边低头吃饭一边吃吃笑。
谢祖望吃得最多?也最快,他狼吞虎咽喝掉两碗粥吃掉三个盘子大的鸡蛋烙饼,抹了抹嘴,重重咳了咳。
一家?人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
“嗯哼!”谢祖望清了清嗓子,眼睛微微发亮,黝黑坚毅的面庞摆得很端正,一副要宣告重大事情的表情,他说,“有个事情我要宣布一下,小书玲玲,这个月七号你们得跟老师请下假……”
“七号是星期天,”谢云书说,“我们本来就放假。”
“放假啊?放假好,那正好不耽误你们学习,”谢祖望拿了根烟在桌角轻磕了下,他面上云淡风轻的,嘴角却疯狂上扬,“这个月七号我跟你们海英叔的车行?就正式开业,我们打算请几?个亲戚朋友一起来庆祝下,我呢,在世纪大酒楼订了桌子,世纪大酒楼你们知道在哪吗?就在……”
“不就是中市北路你们车行?旁边那个酸菜鱼馆吗?”祝君兰夹了一筷凉拌裙带菜放进嘴里,她?真没存心想?嘲讽,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连前台在内一共八张桌子,也叫世纪大酒楼。”
“祝君兰!”谢祖望又怒了,“那你还是个光杆司令呢!”
“不好意思,我公司刚刚招了几?个人,两个业务员一个助理,还有邹莹过两天也会来,加上君梅给我做账,”祝君兰慢条斯理地竖起拇指和小拇指比出一个数字,“我公司里现在满打满算有六个人,本总经理可不是孤军奋战!”
“我……我现在也是谢老板,你跟我说话客气点你!”
“哎哟谢老板,失敬失敬啊!”
夫妻间的唇枪舌战再度开始,谢云书笑着拉着裔玲玲赶紧出门上学。
……
海滨中学,高二?九班。
教室里热闹非凡,大部分同学在看到昨天的分班表后就兴奋至今,久久不能平静。
没法?平静,海中建校到现在,都没分出过这么魔幻的班。
男女生三个一群五个一党分别围成一簇簇,讨论得热火朝天。
“姚湛,裴寂,谢云书,”女生扳着指头数,“这是什么神仙组合啊!”
全海中最好看的三个男生,全在他们班。
“搞事情!”男生说,“这是有大事情要搞了!”
“有裴寂在的地方当然有事情搞了!”一个略微有些高亢的男声伴随着手?机盖啪嗒啪嗒翻动的清脆声响起,引起了众人关注。
这个人当然就是最喜欢吸引别人瞩目的装逼少年?夏客。
“哎对了,你是高一一过来的,你肯定对裴寂特别熟,”新同学热切问道,“你给我们说说吧,裴寂真的那么猛啊?”
“那怎么叫猛呢?”夏客瞥了那个没见识的男生一眼,一字一字掷地有声道,“那叫特、别、猛!”
说起裴寂,那是海中公认的建校以来第一校霸。
据说整个海滨市就没有裴寂没待过的学校,连大名鼎鼎的英伦中学都留有他的光辉传说,什么裴寂小学三年?级就拿板砖拍技校小混混的脑袋,还拍赢了,什么裴寂初中在英伦的时候捅过一个超级富二?代的肚子,把?人肠子都拽出来了。
裴寂是高一下学期转学来的,人还没到,名声先响彻云霄,惹得整个海中人人自危。
毕竟大家?都是来念书的,又不是来玩绝地逃生的。
裴寂到了海中后不负盛名,头天就把?海中原来的校霸给收拾得跪着哭征服。
夏客把?手?机盖当做快板似地打,讲述得绘声绘影:“以前高三的程闯你们都知道吧?裴寂转来之前程闯是响当当的一哥没问题吧?结果碰到裴寂也只能被按在地上摩擦,程闯被裴寂打断了好几?根肋骨,今年?复读都不在咱们学校,宁可去十六中了!”
“肋骨都被打断”的形容惹得满座皆惊,王府景往自己身后的空座看了眼,哆嗦着把?自己的桌椅不停往前挪去。
这一挪,桌子磕到了前面的人。
王府景的前桌正是夏客,夏客不满地回头:“你挤我干什么?自己留那么大地方养鱼啊!”
王府景双手?拱着拜了拜,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泫然欲泣:“裴寂就坐在我后面。”
海中的桌椅跟着人走,从高一升到高二?是学生们自己把?桌子搬上来的,王府景来得晚,那会教室里只有靠门的最后两排还有空位,当他把?桌子摆到倒数第二?排时有人告诉他最后角落里的那个座位是裴寂的,王府景差点当场吓哭。
夏客本来被后面的桌子咯得都要发火,闻言立刻理解同情安慰三连:“那你再挪过来一点吧,没事,我痩着呢,你把?我当个纸片都行?……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等?会老班来了肯定还要调位置的,就算不调,两年?的功夫一晃眼也就过去了……”
“其实?我感觉你不用怕成这样,”夏客前面的那个男生史莱一直扭着头在听夏客讲话,他对王府景说,“我听说裴寂不打同班的人,高一一原来那个谁得罪了他,从来没被打过……”
“你说的人是谢云书啊,”夏客接口?道,“这个事情我是最了解不过了,谢云书是我最好的兄弟。”
“虽然裴寂是真的没打过谢云书,”夏客微微眯了眯眼睛,有些沉痛地说,“但谢云书过得也很生不如死?啊。”
周边的几?个男生都往夏客身边又凑了凑,他们的脸上挂着无比同情的表情,然而眼睛里却闪烁着求知八卦的光芒:“怎么个生不如死??”
“这还得从裴寂和程闯的‘世纪之战’说起……”夏客实?在是个讲故事的好手?,把?整个事件的时间地点人物讲得细致清楚条理分明,要开场有开场,要高|潮有高|潮,“话说那是今年?二?月中旬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咱们海滨中学新老扛把?子相约在后面的小树林……”
夏客手?舞足蹈地比划:“高手?过招往往只在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裴寂只用了一个扫堂腿……”
“你在现场啊?”有人忍不住问,“你是亲眼所见吗?”
“我这样的好学生怎么会去现场看人打架呢?”夏客一脸的“你怎么污蔑我的人品”的不忿。
“那你怎么知道的?”还扫堂腿,那个男生看出夏客是个装逼货,有些不信他。
“这个问题问得好!你们猜我是怎么知道的?”夏客往周边男生的脸上扫了一圈,神秘地卖关子。
“猜不出,”众男生齐齐催他:“你快说吧!一会老班来了!”
夏客把?手?机往半空里一扔然后接住,华丽丽地又给自己做了个广告,才继续说道:“我不在现场,可我的好兄弟谢云书在啊,上学期开学那天全校大扫除,我们高一一分的地方就是小树林那块,谢云书白天落了东西在那,晚上去找,就看到了裴寂和程闯正打得如火如荼——”
夏客又停顿了下来,问:“如果是你们看到此?情此?景,你们会怎么做?”
“当然是跑啊!”男生们异口?同声,大佬干架不赶紧跑,难道留着当炮灰吗?
“跑完之后呢?”
“当没看见啊!”
“对嘛!这才是正常人的觉悟嘛,”夏客的身体?往课桌上半倾,故弄玄虚道,“可你们知道我们书呆子干嘛了吗?”
“他总不能上去拉架吧?”
夏客一拍桌子:“他去教务处举报,把?‘刘人屠’带过去了!”
“刘人屠”原名刘必仁,是海中的教导主任,他一开始的外号叫“流弊人”,后来学生们觉得这个称呼还不够表现出他的狠辣无情,又改成“刘人屠”。
男生们都惊了:“谢云书是想?找死?吗?”
“那倒没有,”明澈的少年?嗓音忽然从后上方响起,谢云书站在王府景旁边的过道上,清俊温和的脸上带笑,他以当事人的身份现身解释,“我只是去找个钥匙,没想?找死?……同学,麻烦你让一下,我座位在你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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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书是先把?裔玲玲送到四中才折回到自己学校的,因此?到得晚了些,他从后门进去的时候就见到最后几?排的男生全都围在他前排的座位边,而夏客正讲到“如火如荼”四个字。
他一开腔,喧闹的班级里就跟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似的,所有人都静止了三秒。
然后凑在一起的男生女生“唰”地一下分开,各归各位,欲盖弥彰地昭示着大家?之前所谈论的话题。
王府景把?胸口?贴着桌子边缘,凳子翘起来半边让谢云书过去。
夏客背后说人被当场抓包,有点讪讪:“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老班不是还没来呢。”谢云书把?书包塞到桌肚里,随手?拿出文具袋和一本书。
“咱俩坐一排,”王府景小声说,“我叫王府景,原高一六的。”
“谢云书,原高一一。”
王府景笑了起来,露出右嘴角的一个小涡:“我知道,上学期期末考咱俩在一个考场,我就坐在你斜后方。”
谢云书也笑道:“那我们可真有缘。”
俩人刚聊了两句,班主任蒋华进来了。
新班主任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肉粉色的细格衬衫,发型比学生还潮,他是京都师大毕业的硕士,来海中时间虽然短,但一枝独秀的学历让他很有存在感。
蒋华之前教过高一部分班级的语文,很受学生欢迎。
“人都到齐了吗?”蒋华站在讲台前,往下扫了一眼,见班里还空两个位,他连名都不用点就知道谁还没来,“姚湛跟我请假了,裴寂暂时不管他……好了,言归正传,有人不认识我的吗?”
班主任这么一问,大家?都笑了。
蒋华的风格是干脆派的,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一边写一边说:“这个号码你们必须记住了,哪天看到这号码打到你们家?,你们就自己准备云南白药和麝香虎骨膏,迎接混合双打。”
下面一片哈哈哈。
有人问:“老师,你有□□号吗?”
蒋华转过身:“怎么?你想?邀请我看你的葬爱家?族个签吗?”
学生们笑得更厉害。
“我们班主任还挺幽默的。”王府景碰了碰谢云书的胳膊肘。
“嗯。”谢云书笑着点点头,教语文的老师当班主任,要么特别喜欢讲道理,要么就很会讲段子,蒋华年?纪轻,跟学生们很能打成一片。
“这个学年?跟高一会有点不一样,”蒋华说,“去年?你们周末能放两天假,晚自习可以自由选择爱上不上,但是从今天起,早读课从六点四十开始,晚自习上到十点,每天在校时间十五个小时,每周日放一天假,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呢?因为十七岁是雨季……”
蒋华曲着食指和中指,从眼窝处向下划,那是一个“哭”的手?势,“没有眼泪的十七岁,是不及格的十七岁。”
学会们听前半截的时候一个个苦了脸,听到后面又哄堂大笑。
裴寂就踩着这一片笑声溜溜达达地从后门进了教室。
除了蒋华无人发现。
蒋华指着他:“迟到就迟到,一声报告不打就偷偷摸摸从后门溜进来,裴寂,你是不是玩儿不起?”
“唰”,全班所有人都调头往最后一排看去。
裴寂手?里抱着个篮球,保持着一个下蹲要往凳子上坐下去的姿势,懵逼在那里。
学渣校霸这个品种是很奇葩的生物,他们看上去脸皮很厚,考试个位数或者欺男霸女被老师批评的时候面不改色,可有时候他们的脸皮又薄得很诡异。
比如裴寂现在被蒋华点完名后就很恼怒,但又发作不得。
所以裴寂坐下去后就像平常那样找人迁怒,而他前排坐的正是他一贯的出气筒,谢云书。
裴寂踢了一脚谢云书的凳子。
谢云书回头,裴寂冲他一瞪眼,眦了眦雪白的牙齿。
像是一只凶神恶煞的小狼,威胁性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