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2 / 2)
茂林倏地站起来:“老爷。”
温览点点头,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大公子在作画?多久了?”
“回老爷,已经一个半时辰了。”茂林跟着压低声音。
温览摆摆手,示意茂林退下。茂林不敢多言,转过回廊往厨房去了。刚好,他给大公子准备宵夜去。
皱了皱眉,温览推开门进去,里面,却空无一人。温览并不惊讶,立于书架旁,拿了案桌上的玉兔镇纸,在手里把玩。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窗户轻轻一动。
温览并不回头:“回来了?”
温浥尘就着架上的水盆除去了□□,拿帕子洗净了脸和手,回答:“那东西的确在殷家有一份,只是殷家守卫太森严,取出来困难重重。”
“我并不想问这个。”温览回过神来,眉头皱成川字:“你为何亲自去?殷远思武功高强,沉稳缜密,殷府中潜藏的危险,你不是不知道。”
“殷府铁桶一般,唤了其他人去过,皆无功而返,所以,我就亲自去了一趟。”温浥尘喝下一口冷茶,语气像是去了某座名山登高望远一样闲适。
温览沉默半晌,道:“濯渊,你仍在怪我,把你拉进这漩涡之中,对不对?”
“父亲说哪里话。”温浥尘放下茶盏:“我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但也请父亲遵守诺言。待东西找齐过后,容我隐于山水之间。”
“这是自然。”温览顿了顿。
“那么,就多谢父亲了。”
这恭敬而生分的语气令温览心中一刺,温览目光浮动。眼前的儿子,虽是衣裳尽湿,在灯影朦胧之中,却难掩气质风华。还记得温浥尘年纪尚幼之时,温览常常抱他坐在膝盖上,给他讲《山海经》,《淮南子》,《国风》。他那圆润漆黑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敬服与慕孺。
如今,一切都变了,而这变化,是他这个父亲一手造成的。温览握了握已然沧桑的手。身为掌管六部的尚书令,此刻他却从心底里,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好好休息罢。”温览揉了揉眉心,走出小书房之时,一向挺直的脊背,竟看着有些孤寂。
身后,门毫不留恋地缓缓关上。
听着父亲的脚步声走远,温浥尘猝然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腰腹处,鲜血洇湿了黑衣。冷汗如玉珠,从他冰雕雪刻般的面庞滑下,他喘了一会儿,勉力站起来,从案桌的暗格之中拿出金疮药与布条。
衣服湿透了,比平时更难褪下,更别说还牵动着伤口。温浥尘紧咬牙关,除下湿衣,腰上一道长长的血红伤口触目惊心,看样子,是被人毫不客气地拦腰划了一刀。
包扎完毕,温浥尘又出了一身汗,连头发,都是黏黏腻腻的。
“大公子,大公子,茂林给您拿了宵夜过来。”
温浥尘喘了一会儿,才令声音平复如往昔:“先搁着,去备水,我要沐浴。”
茂林应了,想了想,还是把修竹叫了起来。两人做事,总是利落一些。
温浥尘扶着桌角来到榻前,躺上去休息。伤口不能沾水,真的沐浴是不行了,但是可以清洁别的地方,否则,略有洁癖的他今晚别想睡好。
闭上眼睛,面前却浮现出少女侃侃而谈的面庞,鬓边的流苏和耳上的珍珠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她似乎偏爱梅与月季,屋里用的熏香是梅香,而水池边,种满了各色月季,一朵一朵,开得娇艳。俞家真的有那东西,说明她母亲的身世,并不像表面上的那般简单,这一点,她知不知道呢?
鼻尖传来淡淡的梅花香气,温浥尘伸手推开榻上的窗户。果然,园中的最后一株晚梅,悠悠地落下最后几朵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