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从前,有多长(2 / 2)
周边的气压忽泰山压顶般倒下来,叶裴瑜眉头微皱,紧紧望着那个逼迫而来的少年,好似自己无意间触到了他的逆鳞。“叶太医即便天纵英才,也没治好她不是么?”
叶裴瑜双眸一颤,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萧王既然已费心多年,也应知道?一些旧事了不是么?当年若非下官,萧王与?三公主如今,均不能活,如今的三殿下,均是下官苦心助其拖命的成果。”
成果?
少年的笑?意有?些疏冷,尾音竟有?些发颤:“今日终与?叶太医对峙,还请叶太医言明,景丰三年的所有?细节。”
……
景丰三年,冬日。
一声婴儿的啼哭,骤然划破夜的寂静,随之而来的,是萧王府立一叠叠的生死状。
那晚,得到消息的米公公,焦头烂额地奔向景华宫。
“回陛下,萧王府的小?世子诞了。”
“此等闲事,也来烦朕?滚!”
“陛下,天降不祥呐,”米公公四脚并用,爬几步凑上来,压低声音道?,“小?世子,胸有?双生之心,国师预言,大恶降临,不详啊!”
“什么……双生心?”
祝靖尚未有?所反应,龙床上的杳贵妃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她惊呼一声,竟生生倒入祝靖的怀里。
她正怀着肚子,亦近临产,如今听了如此骇人之事颇受刺激。
米公公的冷汗浸了衣襟,他盯着眼看喘不过气的杳贵妃,只见一缕殷红自她的里裤流下,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跟前。
“爱妃,爱妃!”祝靖不知所措,转头甩了米公公一巴掌,“还不快召太医!”
景丰三年,十二?月十二?日子时,萧王府小?世子出?生,取名为萧元。
辰时,皇宫清月楼内,三公主出?生,取名为祝芙笙。
大雪越发肆虐,于重檐翘角上积了拳头般厚。
“陛下,陛下恕罪啊陛下!”
自清月楼内,拖出?不知第几个太医,他声嘶力竭哀嚎着,于院外整整挨了四十大板。
数不清的宫女?太监和太医哭爹喊娘,上有?老下有?小?的说辞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重复,声浪一波接着一波。
剩下的太医们颤栗地跪在?清月楼内,脑门贴地不敢吱声,抖和成一团,远远看去像一群铁锅上的肉圆。
米公公立在?一旁,偷偷瞟一眼太医院众人,低头不敢吱声,帽尖因他不自觉的颤栗晃得不像样。
骇人的寂静下,唯有?年轻的叶太医澹然正立,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倏然,他上前一步,郑重磕头:“陛下,臣斗胆。贵妃娘娘早产致三公主心衰,本应夭折,然臣有?一计,还请陛下先恕罪,方敢言之。”
米公公转头又瞄了一眼襁褓,三公主小?小?的身?躯此时因呼吸不畅而起伏,弱小?的生命挣扎不息。
上言:“恕你无罪。”
“既然萧世子多了一颗心,陛下不妨‘借’来一用。”
这家伙莫不是疯了?
米公公一眼瞪过去,清月楼一应人等均被叶太医骇人的言辞震住,看鬼似的。
宫女?们率先回过神,纷纷垂脑袋装鹌鹑。房内一排太医像鸵鸟,恨不得把头埋入地下。就?连早前自称稳如泰山的针灸神手,也颤得跟老寒腿似的。
天底下,哪有?此等换心的先例?
谁敢找死出?头,嫌活的不够长?
“若失败,当如何。”
帝王威压泰山压顶而来,米公公吓得连忙跪下。
他再看那叶太医,只见少年人抬起头,不惧的余光默默瞥了眼正在?榻上淌眼抹泪的杳贵妃,坚定道?:“臣师从‘西陵华佗’,以?自身?性命与?九族担保,有?必成的信心。”
座上祝靖小?胡子一挑:“来人!召萧王、萧王妃、萧世子即刻觐见!”
那一晚,自清月楼出?来的盆殷红了后院的花。叶太医也因此被升为四品。
此后不久,祝靖诏曰,念在?萧王为国征战数年之功,仅收归他的军权,并将其全家发派远山,五代不得回京。
然,自萧王一家出?了天京,景华宫的夜,再不得安宁。
祝靖心虚不安、良心未泯,许是那晚情形深刻印在?脑海挥之不去,于梦中反复重映,他常年在?午夜经受万蚁攀心、蚀人魂魄般的痛苦。
那晚,他生生以?萧王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乃至萧嫔的性命,威胁萧翊交出?萧元。
那晚,他让萧王夫妇二?人,亲眼望着自家幼儿活活被叶太医开膛破肚,强取一颗鲜嫩的心。
“国师,朕,这是怎么了?”
半夜,祝靖将国师召来,满是虚汗的手拽住他的袖子一迭连声地催问。
“陛下,”国师行礼,缕缕长髯,一字一句恭敬道?,“萧元一颗心,给了芙笙公主。芙笙公主虽流着陛下的龙之血脉,可压制其黑暗的恶性,然公主年纪尚小?,无法将其彻底铲除,故梦魇了陛下。
陛下须得忍痛割爱,将芙笙公主看押在?天京郊外,及笄之前,不得入京。知道?此事的奴才们,也均不能留活口,免得陛下英明毁于一旦呐。”
“妥……妥!”
景丰六年,皇宫大内,太监、宫女?、太医,一下子腾出?许多空位。
一日,祝靖忽派人闯入清月楼,从杳贵妃手中抢走?三岁不到的三公主,将其“圈养”在?天京郊外的沁芳园,不惜派重兵把守。
他狠心下旨:谁若让三公主离开沁芳园一步,满门抄斩。
那一年,雪连下了半月,冷入人心。
……
明明是春日,今夜却有?些出?乎意料地凉。
芙笙有?暇读话?本累了,方用铜盖盖灭一盏灯。
窗外有?异响,似有?人翻墙。
是与?倾么?
可他来,从没这么大动静。
芙笙如远山含黛的眉眼微敛,顺手披上天香色的外衣,推开卧房的窗,便见那梨花树下,踉跄走?来一个玄衣纁裳的儿郎。
“与?倾?”她轻唤他。
“嗯,还未睡?”
“正要休息。”她手指绞着衣袖思索一番,还是戳破了这道?窗户纸,“与?倾,我……知道?你是谁了。”
对方一愣,须臾,方淡淡唔一声。
“我已将叶太医安顿妥当,这几日你若身?体不适,便告知清风,我会速派人来。”
“好。”目光向下,芙笙忽瞥见他袖子边的划伤,“你受伤了?”
“未曾,只不小?心划破了外衣。”他似在?期待什么,声音又轻又飘。
芙笙这才发现他穿的并非从前常穿的那件带兜帽的夜行衣,只是套了个兜帽披风罢了,应是今日白日里穿的玄衣。
“既如此,你褪下予我罢,我得空帮你缝补缝补。”
“好。”
闻言,少年人就?等这句似的,忙将外衣褪了给她。
衣服略重,质感顺当,还带有?少年温热的体温。
芙笙将其抱在?怀中,不禁红了面?,有?些局促。
“舅父……”
“萧元。”
“嗯……萧元……你为何要叫与?倾呢?”
他抬起白皙的手,取下兜帽。莹莹月光下,清秀又冷峻的面?庞竟蒙上好几分泾渭分明的温柔:“与?倾是我的字,我用了好多年。”
“噗嗤,”芙笙笑?了,“你也不过与?我同?岁,又未及冠,哪有?好多年?”
他忽抬手,未触到芙笙的面?,却在?空中虚描她的眉眼:“好多年,数不清的好多年。”
从上上辈子,用到这辈子,只是你从来都不知道?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被忽视的杳窈(震惊全家):你们竟还有“交心”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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