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2 / 2)
任青有点惊讶,却老实道:“有一个大书架,有落地窗、榻榻米……”“榻榻米呀……”夏砚阳笑眯着眼,似乎看见心心念念的那个男生从公交车上走下来,走进家门,走进卧室,扑在榻榻米上百无聊赖地翻书。窗外阳光真好,照在他的头发上,他细致的耳朵上,他修长的食指上。
“任青,橙子切好了,你来拿走装盘。”
任青闻言转身去取夏砚阳掌心散成莲花状的脐橙。
“小心水果刀。”夏砚阳叮嘱道。
“好。”
“啊,对了,再切几个猕猴桃。”夏砚阳做恍然大悟状,一抬手,水果刀斜斜割过任青的眉眼。
“啊!”
任青的叫声不算大,韩铮跑进来的时候以为只是割伤了手指,或是滑了一跤,结果却看到她捂着眼,五根手指尽红。他严重晕血,瞬时站不稳。
他截住跟在后面跑进来的田静,道:“去叫你哥。”
夏砚阳吓得脸色惨白,甚至忘了丢掉手里的水果刀。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让你小心一点的……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你眼睛没事吧?”
任青缓缓蹲在地上,呼吸急促。她试着眨眨眼,很疼,但是感觉不出来是哪里疼。眼里似乎有液体流出来了,是眼泪是血?
“任青,伤到哪儿了,松手我看看。”是田藤的声音。
任青紧紧捂着眼睛。不行,不能松手,水果刀离那么近,几乎贴着眼球过去的,她一松手,眼球掉出来怎么办?
田藤蹲下来,伸手在她带血的手指上轻轻摩挲,温柔道:“你是不是害怕?你松手,我看看伤到眼没有……眼部肌肉十分敏感,有很强的反射性,肯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田静紧张地悄悄问史东东:“大葱姐姐眼睛瞎了吗?”
史东东赶紧捂住她的嘴。
“任青?”
任青低声道:“你掰、掰开吧。”
田藤伸手轻轻掰开她的手指,食指,中指,无名指……他扶起她的下巴,她的血侵染了半张脸,也湿透他的手掌。伤口在眉心到眼角的地方,眼角微微豁开,出血不多。
“看的清么?”
“……看不清。”
田藤用手指揩去她的眼泪。
“看的清么?”
任青看到厨房打开的冰箱里有一大桶汇源果汁,有归置得整整齐齐的鸡蛋,午后的阳光从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落下,又不安分地条跃上窗台,田藤踩着浅黄色的棉拖蹲在她面前,膝盖碰着她的……
“……看的清。”
她看得清他眼里的焦虑,也看得清她跟他,跟他们所有人的差距。眼睛受伤的那一刻,她想的是任朵兰。她不怕留疤破相,却害怕视力受损,害怕以后不能养活一个家。赵妍哭,是因为田藤不留情的拒绝,但是她哭,却常常是因为没有安身立命的余地。
任朵兰以前拒绝小警-察的时候,说:我跟你身边的任何一个女生都不一样。有一个妹妹,六年级,我要承担她的学费生活费,我得不停地兼职。我不知道生活对于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对我来说就是一座座绕不过去的光秃秃的小山。你看,我们的房东要涨房租了,我得重新找房子,水电费从八毛变成一块二了,以后厨房厕所的灯必须随走随关,什么都在涨,但是薪水不涨,所以我得趁周末去找几份家教来做。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承担这种生活吗?你能承担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你能承担一辈子吗?我不愿意听你脑袋不清楚时愚勇的答案。你回去想清楚再来找我。
后来,来找任朵兰的,是小警-察的妈妈。那个不讲理的老太太扬言要跟任朵兰品拼命。任朵兰当面寸步不让,老太太讲一句,她顶一句,最后还给人轰出去了。但是夜里睡觉,任青听到任朵兰不断地翻身。小警-察再也没有出现过。任朵兰跟她说因为老太太太犟,小警-察孝顺,但是谁知道呢?也许小警-察终于想清楚了。也许恰好有一个比任朵兰活得轻松比任朵兰有时间恋爱的女孩出现。
赵妍要跟田藤死磕,真好,像她就不敢说出这么有底气的话。任朵兰也不敢。
政治课上老师讲的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塔: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归属与爱的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需求。她常年挣扎在第二阶,他们出生就在塔尖。夏砚阳嚼着瑞士糖果,赵妍的毛衣是法国货,田藤韩铮新年的钱包六百六,而她,小葱拌豆腐乡巴佬榨菜配粥。
哦,漏了一点,你看,跟他们处得久了,她就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她如果只是穷得小葱拌豆腐乡巴佬榨菜配粥倒也不至于让赵妍那么深恶痛绝,她还是个劣迹斑斑的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