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刀(1 / 2)
龙竹焺原本还纳闷,听对方一语,终于明晓了上官伊吹确实不容小觑。不由道,“上官大人好心计,但,若是没有人来救龙某人,咱们这一笼子人都会被淹死吧?”
上官伊吹道,“确实如此。”看起来胸有成竹,对死亡之事反视如草芥。
一涧天的水位跌宕迅猛异常,弹指一挥间,已然淹没了众人的腹上,愈来愈窒息的感觉卡在每个人的胸口,仿佛无形的巨石碾压着肺部,连喉咙里一并灼痛起来,即将呛水一般。
东佛最先慌起神来,他怎么瞧都觉得上官伊吹与龙竹焺是在比拼谁的胆子更大,而谢墩云就是个傻子。忍不住攀在铁栏间求呼道,“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俺们,俺还不想死呢!”痛哭流涕的模样催人心惊。
龙竹焺似乎不喜欢被水浸泡的湿凉感,然而输人不输阵,刻意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以手自胸前琤琤琮琮的水流里反复拨弄,制造出些扰人的杂音。
“别做戏了,”他朝所有人以鼻哼道,“谁不知晓你们是北周的名人,随随便便做些仿真的幻彧出来,还不是吓唬人的。”
以舌尖轻舔了下掌心水珠,冰冰凉凉滚入喉头,“你别说,还真的挺像呢,纵然我见过不少幻象,这水反是十成十的逼真。”
东佛哪里听得到他的质疑,水流马上蔓延了双肩,直奔首顶,费力地走上前去,一拳打在龙竹焺的鼻子上,被轻松躲避过去。
足底一个趔趄,东佛扑在铁笼间,惊恐万分道,“你是不是傻你们是不是都傻!你的水人弄死了大人最在意的家伙,就算没有任何人来救,他正好拉着你殉葬,如何?”
龙竹焺多少狐疑,当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上官伊吹,对方的神情已然决绝,全身心投放于戚九的脸上,既无悲悯,亦无愤恚,活在梦里一般。
谢墩云也变了脸色,水面升到了口鼻处,阻挡住呼吸,他仅能如河马一般露出两个圆洞洞的鼻孔,勉强换气,嘴里面接连不断地喷着水泡,吐一声,“花鲤鱼……咕噜噜……你是鱼,咱可不是……咕噜噜……老子也不想陪葬……”
事至此,整个铁笼内的气氛俨然不对,冰凉刺骨的河水真实地提醒着每一个人的脆弱神经,告知众人。
你们真的,立刻,马上,即将被淹死了!
龙竹焺终于相信东佛的话,上官伊吹其实就是想扯着他陪葬的,对抗着河水湍急的水流,腰马合一,攥拳迸出一击,他少时修习拳脚功夫,成年不断精进。
水底的拳风亦如奔马走豹,重重给了谢墩云的肚子一拳。
谢墩云:“咕噜噜噜……”沉了底去,其实他并未防他,反先凭白挨了一顿。
龙竹焺旋即埋头扎进水里,水花纷飞如鹅毛大雪,自水中展臂划动,游到沉底的谢墩云旁准备对着他的腹部,再添数拳。
谢墩云哪肯多吃亏,趁对方潜来之机,蹬足一踢,用了七成力气,直把龙竹焺的肚子上重重回报一脚。
龙竹焺,“咕噜噜噜……”
两人潜在水底立刻交起手来,拳拳到肉,脚脚怀恨,各不相让。
龙竹焺伸出五指抠作鹰爪,满把塞进谢墩云的嘴巴里,五根手指攻城略地,堵着对方的鼻孔不准换气,另一根手指仿佛钻子探入深.喉,猛拨谢墩云的悬雍垂(小舌头),刺激得他连胃都快吐出来了。
若果他手中握刀,此刻绝对要剖开谢墩云的肚子,将钥匙血淋淋地挖出来才罢。
上官伊吹一旁看似不观战,水底下微然挪了挪脚,趁其不备,将龙竹焺狠狠踩到了笼底,被谢墩云反扑而上,几拳砸去,龙竹焺的后脊仿若断裂般极痛,禁不住暴呼,口内激出一串绯红的血泡,琉璃彩一般新艳夺目。
东佛则倒挂金钟在铁笼内顶,真挚恳求道,“大人,你的心情俺们可以理解……”
最后一个浪头淹没了所有的谈话,一涧天里似水囊般充盈,莫不要说一个小小的铁笼之内。
强烈的窒息围绕于四人的胸膺,俨然如碾碎一只蝼蚁般轻巧。
骤然,无数道蓝光自水底袭来,凝辉化成水底的一道长虹,待冲击向围困四人的铁牢笼时,居然是一头雄大鼋鼍兽,状如庞然巨龟,张嘴吞下整个铁笼,再将口内水以鼻息喷出。
三人随着鼋鼍的舌头颠簸几滚,叠罗汉似的压作一坨大喘粗气,上官伊吹则攀着铁栏,单手紧紧搂着戚九,一双眼紧紧勾着四面八方的诡谲气息。
果不其然,鼋鼍内的压抑着沉沉的肃杀之气,眨眼里涌出近千水人,他们暗伏于深深腹内,腾出时化作一片咆哮的人浪,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气势汹汹。
上官伊吹不疾不徐,旋手拿出玉屏笛置入口角,轻声送气,结果笛声哑然,泡了水略有些失灵,他只好甩了一甩。
谢墩云瞧得最真切,恍惚间明白了期间真意,怒火冲天点了心底最后一根炮仗,炸裂道,“他奶奶个熊的,花鲤鱼,老子以为你是做戏,故意做给姓龙的看,结果你放了真水来淹老子啊!”
亏他配合得卖力,还真吞了钥匙,索性钥匙不是真金白银,否则这会儿子就合该到阎王处报道了。
上官伊吹换了幻月弯刀出来,“他若善于操纵水人,必然通晓幻法的妙处,不以真水攻之,怎能叫他面露真凶!”
对东佛命道,“你的腿挺会缠人,可以继续!”
言谈间,环月弯刀自他手中斜飞,拨动极大,劲如长龙摆尾,刀光铮铮胜似韶华,三分游弋五分狂霸,卷在铁栏间一刀挥就。
呼呼轰轰,整座铁笼倾眼削作铁屑。
然而刀意不减汹汹之意,迎面荡起,最先扑上来的水人首作刀下亡魂,身肢离碎,瘫在地上化成水。
上官伊吹展手一拢,环月弯刀自行折返,他道,“你们太依赖幻术了,反忘记了自己的滔天本事。”
东佛收了命令,将龙竹焺的腰腿紧紧缠起,俨然像块狗皮膏药贴于后脊,惹人不爽。龙竹焺怎么都甩不开他,顶着背往地面上拼命磨蹭,企图金蝉脱壳。
东佛只好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潮烂的暹罗叶花粉,往他嘴里一塞。
极烈的香气灌入咽喉,憋得龙竹焺瞬间不省人事。
谢墩云呛了水,明显肚子喝饱了,再看见水人化作的水流缓缓瘫来,跟触鬼似的,掌拍弹起,自口袋里掏出步卅狂刀,“话虽如此,但是老子还是觉得大人应该事先通通气,老子差点都吓尿了!”
遂提刀进入修罗战场。
双刀合璧,双雄合契,威威扬扬,大杀四方。
且不论双刀如何百般砍削,碾压如飓,水人仿佛无穷无尽,旧的死了,总会有新的补替,前仆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