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1 / 2)
正月十六,天色阴沉沉的,始终亮不起来。没过多久,竟然开始下?雪。
这雪纷纷扬扬,仿佛要下?到天荒地老。
礼贤宅的一处小院里,一双纤手懒懒地从窗棂格子里探出来,抵着窗子?慢慢推开,对着漫天风雪吹了口气。
滚滚白气霎时被吹散在风雪中。那手便缩回衣袖里,拈起妆台上的篦子慢吞吞地梳头,一下?又一下?,将?缎子似的长发梳得愈发齐整。
一旁的女官耐心地等候着,直至她坐在妆台前,方才一拥而上,将?她围住。关窗的关窗,上妆的上妆,忙得热火朝天。
戴上最后一根金钗时,就连女官也?忍不住赞了句好容色。
陆云娇看着铜镜,试着笑了笑。
——温婉贤淑,恰到好处。
很好。
越王、王妃和陆家人在前厅候着。听见鼓乐吹打的声音远远飘来,陆瑜保持着满脸假笑,僵硬地扭过脖子?,看了大哥一眼——
陆瑾一脸镇定。
他?还没说什么,就看见大哥眼神动了动,转头望去,陆云娇被侍女们簇拥着,正站在门口,含笑看着众人。
不知为何,陆瑜看见她笑,突然就想哭了。
眼前的妹妹和曾经活泼天真的少?女重合,是她又不像她。
越王和国公夫妇轮番给新妇规诫,轮到孙氏时,她微笑着说:“阿娘教?你的可还记得?”
陆云娇笑意柔软:“女儿谨记。”
孙氏也笑着用帕子?按按眼角。
“那就好……”
柴熙谕步入堂中,完礼之后,就要带她离开。
陆云娇目光扫过二位兄长时,陆瑜看见她抬起纨扇,似乎说了什么,却没看清。
陆瑾却看得很清楚。
——我走啦。
他?垂眸无言。
热闹声远去时他才抬头,便看见暗沉的天光下?,檐下?空荡荡的,陆云娇已经走远了。
他?怔了怔,大步跟出去,才发觉风雪竟已不知不觉中停了。
汴京百姓听说郡主陪嫁豪奢,纷纷涌来围观。从城南礼贤宅到建安王府,这一路并不近,送嫁的队伍却一眼望不到尽头,羡煞旁人。
王府门前早早铺好了青毡。郡主纨扇掩面,下?了车轿,自有女官捧镜上前,给她引路,跨鞍过秤,往里面去。
捧着铜钱糖豆的孩子们笑着跑开,与长辈们说着郡主的美貌。墙头白雪墙底泥,更显得王府热闹非凡。
夜色来临,一整天的喧闹终于沉寂下?来。
柴熙谕掀开青庐帐幕,下?意识往床边看,陆云娇正在和侍女说话。
这侍女是他新安排的,名叫霁月,专门伺候她的妆扮,也?负责帮她打理怀月院内外。
一个冬天过去,陆云娇眉目渐渐长开,褪去了青涩与天真,长出让人无法忽视的明艳娇美。
她已经卸下了繁重?的钗冠,换上了淡雅又不失喜庆的衣裳,乖巧地坐在床沿,等他?回来。
她每一眨眼,他?的心就痒一分。
他?缓步靠近,陆云娇却像没看见他?,仍在和霁月说话:“我不喜欢太多人伺候,留两个就好。不过你明日带人过来让我看看,有合适的留下?做洒扫,我屋里就不用添人了。”
霁月颔首应下?,看见柴熙谕过来,连忙躬身退了出去。兰露柳风却站着不动。
“还在生气??”
柴熙谕坐在她身边,将?酒盏放到她手中。
她朱唇一挑,“不敢。”
他?偏头看了看兰露柳风,她们明显有些害怕,却仍然挺直了背脊,就是不动。
柴熙谕不急,端起另一盏酒,与她手中的盏沿相抵。盏中酒水泛着微微桃花色,纤指如玉,煞是动人。
酒水入喉,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听见自己疯狂的心跳声。浑身的血液奔流翻涌,耳边嗡嗡作响,连握着酒盏的手也?不自主地用力起来。
云娘,云娘……
他?低声念着,细碎的语气充满渴求,唇角已经止不住地往上扬。
合卺酒饮毕,陆云娇才吩咐道:“都退下?吧。”
兰露刚刚放下帐幕,他?的手指已经急不可待地勾住她的衣襟,却被她推开了。
“我帮殿下?更衣。”
心上人温柔相待,他?乐得配合,便展开双臂,看她垂着秀美的眉眼,生?涩笨拙地帮自己更衣,心中涌起莫大的满足感。
从今日起,他?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只剩下亵衣时,她动作明显迟缓了。
陆云娇盯着他?衣襟上的纹路,迟迟不动作。
蓦地天翻地覆。
衣裳窸窣,一件件飞到床帐外,小美人抿着唇,一手扣着床沿,乖顺安静地躺着。
他?眼睛有些红了,刚刚俯身,却听见她说:“殿下且慢。”
双臂撑在她身侧,牢笼一般将她困住,他?居高临下地俯视:“云娘想说什么?”
都这时候了,他?不信她还能逃开。
一双修长的手就在颊边,指节已经攥得发白,随时能将她揉碎。
她慵懒一笑,像是在他心上烫了一下?:“殿下要对我温柔些,否则的话,我可是很记仇的。”
柴熙谕听到“记仇”二字,心中突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云娘尽可放心。”
他?复要俯身,又被她推开了。
她指腹在他襟口打着圈儿,柴熙谕一把攥住她作乱的手,沉声道:“如此良夜,王妃不会打算就这么玩下去吧?”
陆云娇扑哧笑了:“殿下这样正经,真?要吓坏我了。”
柴熙谕知道她起了玩心,却不想浪费时间,只得耐下?性子另辟蹊径,不做口舌之辩。
陆云娇仰头,手指扣紧了床沿,“殿下且慢,我……有话说……”
“说。”
她眨眨眼,“我来癸水了。”
柴熙谕一怔,松开了满手膏腴。
看见他?这副表情,陆云娇笑得明媚,眼角眉梢都是小计谋得逞的畅快。
他?瞬间了然。
难怪今日这般听话,原来在这儿等着,给他?当头一击。
骨子里还是那个骄矜肆意的小郡主,从来都没变过。
她懒懒地抻着胳膊,翻了个身,“教?殿下失望了,真?是对不住。然而来都来了,我也?没法子?,殿下要多担待呀?”
青庐里灯火骤熄,他?翻身躺下,用被褥罩着她,“歇了吧。”
陆云娇嗤笑,任他将?自己扣进怀里,自顾自睡去。
自是一夜好梦。
次日一早,二人一同进宫,宫里又给了不少?赏赐。下?午霁月带了几个小侍婢过来,陆云娇却一个都没要。
霁月怕她不清楚汴京的规矩,便小心同她解释。陆云娇却不太想听,漫声道:“我从小到大身边就她们,再来几个人,我怕是睡不着觉。还是说殿下不放心,想多塞几个人盯着我?”
霁月当然不能认下?这罪名,便找上了柴熙谕。
没想到柴熙谕神色淡淡:“怀月院都听王妃的安排,我早已叮嘱过你了。”
霁月顿时唬了一跳,似乎摸清了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只得恭谨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