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回 教主仙驾北邙山(1 / 2)
邙山位于东都洛阳之北,黄河之南,绵延百余里。当下正值深秋时节,西风卷起离蓬,悲声瑟瑟。
朱华抬头冷冷瞥了眼邙山顶上乌压压的层云,擦去唇边的血迹,撑矛踞立。
那并不是云,而是来围剿邙山的天兵天将。
方才血战厮杀了两个时辰,他的人虽然个个英勇,但终究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部下朱卯和熊正等人都挂了彩,此刻亦被围困在山门前。
北海龙太子敖英狞笑着提剑走来。
“主公小心……”朱卯想要护驾,却力不从心。
朱华只是握紧了手中的丈八蛇矛,幽绿的眸中却没有一丝畏惧。
敖英瞅着朱华的眼睛,心中更生一股恨意,道:“妖孽,你与我北海作对,没有好下场!我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朱华轻轻一笑,“敖英,你上一回被我打掉了一块角,狼狈逃回北海。如今不过是请了天兵,狗仗人势,却还敢说什么替天行道?简直笑死人了。”
敖英被他讥得恼羞成怒,举剑便要砍,身后的托塔李天王却止道:“龙太子,不可伤这蛟精性命,待我拿了他交与玉帝处置。”
敖英虽恨不得将朱华剥皮拆骨,却也不敢违抗玉帝旨意。
朱华手中的矛越握越紧,仿佛下一瞬便要跳起杀来。其实他心中便是想要这么做,就算今日注定是他朱华丧命之日,他也要拼死多杀北海龙王敖顺一个儿子。
托塔天王方下令天兵将朱华绑了,他的身子即将应声而起的这一刹那,突然北边天空霞光千条,瑞霭袅袅,一朵青色莲座翩然而至。
莲座之上,立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道人。他身着一件样式甚为繁复的玄色道袍,乌黑的长发编了个松散的辫子,随清风翩翩飘扬。
无论是这袍子还是这发式,都显得极为古朴。如今的神仙多少受了人间朝代更迭的影响,早已无人做这等打扮了。
朱华的部下一见这道人,又惊又喜。唯有朱华看见他,皱紧了眉头。
敖英是小辈,自然不识得这道人,只怨他耽误了李靖捉拿朱华,故而恼道:“哪里来的古怪道人?”
李靖吓了一跳,慌忙道:“敖英,不得对通天教主无礼!”
“他那就是通天教主?”敖英听得一惊,不由细细打量眼前这踏莲花而来的道人。道人听了他这些话也没有愠色,神情安然地笼手而立;脸色虽有些久病的苍白,但仍掩不住一身仙风道骨。
这人难道就是两千年前布下诛仙阵万仙阵杀得阐教众仙闻风丧胆的截教通天教主?过去敖英听龙王敖顺说过此人,印象中总以为是个孔武之人,却不料今日见了,竟纤弱如斯。敖英心里暗暗惊道。
李靖心里想得却是另一码事。当年封神一战,截教虽布下恶阵,却终还是败了。自此截教式微,通天教主也闭关碧游宫中,鲜少再掺和三界之事。而今突然至此,怕是来者不善。
李靖一边思忖着一边恭然道:“教主仙驾至此,所为何事啊?”
通天教主道:“本也无事,只是闲来看看门下弟子。”说罢,朝朱华递了一眼。
李靖道:“这蛟精是教主门下?”
通天教主从容道:“这小蛟的母亲是我徒儿龟灵圣母的弟子,他自然是我门人。只是不知何事,李天王带了这么多天兵围住我门人洞府?”
敖英见通天教主说话和颜悦色,心里暗忖他是个好欺负之人;而李靖听了这几句,却只觉脊梁骨窜上一股寒意。他是封神之战后死里逃生的神仙,自然不会被通天教主这副无害的模样骗过去。通天教主做如此说,那必是有后话。
李靖道:“教主明鉴,这蛟精占山为王,打伤北海龙太子和北海众多虾兵蟹将。我奉玉帝旨意前来拿他,他却还敢做困兽之斗,实为可恶。此刻我便要奉旨将他绑上天庭去。”
通天教主不紧不慢道:“李天王,这小蛟大逆不道,贫道一定严加惩戒。”
李靖心里一沉,果不其然,这通天教主端的不是省油的灯。他若与自己争辩蛟精对错,自己证据凿凿,且可拿出玉帝旨意压他;可他却偏偏不说这话,反而论起了门户辈分,这便不好办了。
李靖道:“教主,小将是奉玉帝旨意,还望教主谅解。”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自古以来,徒弟犯错,都是师父亲自责罚,我若不好好责罚朱华,恐天下人耻笑我截教。”
李靖道:“教主,我自然知道这规矩。只是小将不过是个奉命办事的,若放了他,玉帝那边实在不好交代。”
通天教主轻轻一叹,“朱华若真是犯了滔天大罪,我这做师尊的也不能坐视不管。李天王,你若不好交待,就将贫道绑了去,交给东华大帝处置便是了。”
李靖听得满心苦涩。通天教主虽然已势头不再,但毕竟也是鸿钧老祖的得意门徒,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的师弟。何况封神之后,天庭上大部分的司职神仙都出自截教门下,若真拿了他,到时这帮人一造反,玉帝定然要降罪于自己以平息众怒。
到底是当年叱咤风云的通天教主,不声不响地将了自己一军。
李靖苦笑道:“教主言重了,小将怎敢冒犯您?今日便算了,我去回禀玉帝。”
李靖鸣鼓收兵,带一干天兵天将离了邙山。顿时,天空放晴,又恢复了一派秋高气爽。
敖英眼睁睁看着李靖被这个好欺负的教主几句话打发走了,既摸不清头脑,又恼怒不满,一腔火气只得撒在这道人身上。他大喝一声,挥剑便朝通天教主刺来。
眼见剑尖便要刺入他胸膛,朱卯熊正均吓出一身冷汗,朱华却毫无慌乱地默默凝视着通天教主,仿佛知道他一定能避开一般。这千钧一发之际,通天教主缓缓一挥衣袖,只听金石相击之声,那剑已飞了出去,插进磐石中。
敖英如同被黄蜂蜇了一口,浑身一颤。
通天教主淡淡道:“你这小龙,休要再胡闹了。天色已晚,早些回家去吧。”
敖英哪里再敢说什么,他一边窥伺着通天教主,一边慢慢后撤到石边拔剑。
却不料,那剑死死的插在石头里,任他怎么使劲也拔不出。
敖英正尴尬万分之时,通天教主从掌心打出一道白芒,磐石顿时碎裂。敖英一下子把剑拔出,惯性地连撤了好几步。又紧握着剑惊恐地看了通天教主好几眼,才土遁而去。
尘埃落定,通天教主才忙走到朱华身旁。
“朱华,你怎么样?”他焦虑地问,伸出手欲扶起他。
朱华厌恶地蹙紧眉头,抬手便要将通天教主挥开。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手一碰到通天教主的身体,就感到一种异样感觉自指尖上窜。通天教主的身体竟仿佛一阵烟,被他的手打散了,片刻后才渐渐重聚。
朱华收起惊诧,冷冷哼道:“原来是元神出窍,我刚才还纳闷,就凭你那副身子,怎么能撑这么久。”
通天教主柔声道:“我在碧游宫算出你有危险,无奈实在起不了身,只好元神来救急。”
朱华听了这话,心中却对通天教主更多了一分厌恶。这却也怪不得他,试想一下,自己的安危自己茫然无知,却都被别人看在眼里,任谁心里这滋味都不会好受。更何况是朱华这样的骄傲之人,更不愿意被自已讨厌的人高高在上地跑来救。
说白了是通天教主自己一厢情愿,他却并不领情。
此时朱华已被熊正扶起,通天教主关切道:“朱华,你受了伤,我宫中有丹药,待我着人给你取来。”
朱华冷冰冰道:“我不要你们神仙的丹药,说不准是拿我族人血骨练成的。”
通天教主关切的神情一瞬间僵住了,朱卯和熊正对望一眼,心下都担忧朱华说的太过,通天教主面子上挂不住,恼羞成怒。
然而通天教主只是一瞬间的失态,须臾,缓了缓神色,温言解释道:“不是的,是山中草药炼的。”
朱华捺着火气道:“我不要你的东西,你赶快走!”
通天教主抿了唇,垂首许久,才轻声道:“我最多也就能待两天了……”
他的话朱华并未听到,因为他言罢便甩开部下搀扶的手,径自走进了山门。
见通天教主神色寂寥,朱卯安慰道:“仙君,主公吃了败仗,心里烦乱说了些无头绪的话,你莫上心。”通天教主只是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