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跟着我（中）（1 / 2）

大兴西偏北,有个宿敌，曰凉国。凉国境内，盛产青盐与骏马,却不怎么产粮食,子民游牧为生，马上为家，故而擅骑射。因此,每逢夏秋之际,举兵南下,沿着西北一线，打草谷，大兴朝拿他们，是很头疼的。

每年都来，一打就跑，但若是大兴军想要深入凉国境内，却又竟是雪山与广漠,地广人稀,地形复杂,极其不利于长途作战。

即便是宣和一朝，大兴军征战四方，军事强盛，几次深入凉国境，差点攻至凉国都城，也未能毕其功于一役,将凉国给彻底灭掉。

且那凉国人狡诈多变，大兴强时，他便示弱，大兴弱时，他便强。

如今，见着宣和帝驾崩，继位的新皇又是个刚过弱冠之年的年轻人，凉国人自然是想要来称一称这位大兴新皇的斤两的。

又探息大兴军在西北疆线上的平安城中不断屯兵，还有大量的粮草物资，也源源不断地从国中运过来。

一看，就是这位新任的大兴皇帝想要主动开战的节奏。

凉国人既觉得受到了挑衅，又看着那满城的粮草军备，实在是眼馋，于是，十万铁骑，踏过雪山广漠，挥鞭南下，势如劈竹，围住了平安城，准备一锅端了，算是谢过大兴皇帝给他们的见面礼，也算是给这个年轻人一个下马威。

哪知，却啃到一根硬骨头。围城半月，都没能攻破一隅，反而损兵折将，十之有三。因为，他们发现，守城的将领牧言，是个硬骨头，比之前的安王元珞，还难打交道。

凉国人不气馁，也很会变通，派些小分队，先在平安城附近百十里的村庄镇落，打劫一番，屯点战利做储备再说，准备持久围城。

平安城就是一座平地上的孤城，无天险，无地利，不像西北疆线上的其他要塞，或是有山可据，或是有隘可守。所以，凉国人很有信心，只要围城足够久，就有城破的一天。在他们的记忆中，以前也曾经冲破过平安城门，进去横扫肆掠过。

这便是西北的战局。

十万凉国弯刀铁骑，咬住一座平地孤城。

然后，他们看见，大兴的援军来了，浩浩荡荡十万人，却是骄养懈怠多年的京畿驻军，还有个御驾亲征的皇帝陛下。

凉国人做梦都笑醒了。

这不是送上门的厚礼吗？他们可以围城，还可以打援，甚至，还可以活捉大兴皇帝。

一时间，围城扎营的凉国军中，一片欢呼雀跃，嚣张冲天。

以至于再远些，与凉国人对峙扎寨的大兴军中，也知道了，凉国人想要活捉他们的皇帝。

十万京畿军，多的是些富家子弟，都是瞧着京畿驻地安逸，又能混军功而入的营。这些人虽没怎么上过战场，但自我感觉却很好，眼界很高，心气也高，一听那些蛮子大言不惭说要活捉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那不是根本无视他们的存在吗？遂纷纷摩拳擦掌，提刀扛枪，要出去砍人。

却被按兵不动的军令，勒制得死死的。

满腔锐气被勒在胸腔，不得发散，便浑身难受，以至于似乎整个营中，都闹哄哄的，一片愤然。

中军主帐里，苏蓁趴伏在案角，侧耳倾听。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却又仿佛能感受到天地间那种山雨欲来的咆哮。心头有些恐惧，遂忍不住说点什么：

“凉国人想要活捉你。”

“嗯，让他们来捉啊。”皇帝一身紧腰窄袖的武服，正襟危坐，凝神观看摊在案上的地形图，同时随口答她。

“你的那些富家子大兵们，很不服气。”苏蓁索性把脸贴在案上了。那张地形图就在她脸皮底下，元重九已经盯着看了半个时辰了。

“让他们先忍着。”皇帝眼皮也没抬，可能还在什么深重的思绪中，没出来。

“这招以身饲虎，可不怎么妙。”苏蓁看得明白，带着十万纨绔子弟御驾亲征，不就是以他自己为诱饵，打一个凉国人的掉以轻心吗？

元重九在军事方面的天赋与决断，她向来还是很信任的，可又放不下担心。所以，很难受，不知道是身体难受，还是心里难受，反正，整个人，就是发慌，从肚腹里，胸腔里，灵魂里，翻搅出来的慌。

慌得直想就地躺倒。

蜀地平乱时，也是在军营中待着，日日听喊打喊杀，满目血迹斑斓，满地缺胳膊残腿边上走过来走过去，也没有这种状况啊。

可是，她既然来了，就决不添乱。这点自觉，她还是有的。

遂深深吸气，吞下一口慌意，抬首直身，若无其事地坐稳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元重九终于抬眸，看见了她动来动去的折腾。

“没有。”苏蓁急忙摇头。

“过来！”皇帝冲她勾了勾指头，要她坐过去。过去的意思，就是要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