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2 / 2）
几人转头看他，郎先生的目光似乎在说“你到底是哪边的”，何海的死鱼眼里隐隐带了些欣赏，李陌则是满脸“我家云乘果然聪明”的得意。
只有柳梢月佩服之至：“云乘真厉害，我就没有想到。”
郎先生气呼呼地找了个远离他们的地方，重新摆好破碗开始说书，似乎打定主意不再理会这些人。
李陌也不再管他，兀自领着几人进了客栈。
这家客栈招牌上挂的“落英居”，名字虽风雅，里头一应物事却陈旧的很，李陌看那墙角的积灰，怕是好多日没有用心打扫过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落英居里头也是人满为患，柜台前头排队的人一直排到门口。
“住店的？去去，后面排着去。”店小二冲着李陌几人没好气地甩了甩毛巾，一转眼又看到什么，立刻变了面孔，笑盈盈地迎到门口。
“诶哟，几位是刚从呈闲派下来的？”小二点头哈腰地讨好着几个穿着灰白道袍的少年，“里面请，当然不用排队，住店还是吃饭一句话的事情，几位可是准弟子，说不定再过几日就要叫仙长啦。”
李陌抬眼一看，为首进来那人，不正是在引灵课上给云乘使绊子的吴章么。
吴章和伙伴穿着呈闲派的灰白道袍，抬头挺胸，意气风发，笑道：“你这小二，还算有些眼界。”
说着一抬手，一枚金锭子就扔到了小二怀里。
“前面带路，我们要几间上好的房间，你再准备些灵食送进去。”
“得嘞，您请。”小二眉开眼笑，引着他们就往楼梯走。
变故陡生。
“他们凭什么不用排队？”队伍前头走出来一个人，约莫十三四岁年纪，壮硕如熊，一双铜铃大眼直勾勾地瞪着店小二：“我堂堂西楚国三皇子楚汉生，尚且要规规矩矩排队，这些人凭什么就能直接住上房？”
“就是！”
“我们南晋太子殿下也规规矩矩排了半个时辰队啊。”
“这几个人凭什么？”
客栈里闹哄哄的，原本排队的人也跟着抗议起来。
“我来告诉你们凭什么。”店小二站在楼梯口，双手一叉腰，阴阳怪气道：“看见这几位身上的道袍了吗，这可是呈闲派准弟子，往年通过试炼的十之八九都是准弟子，也是你们可比的吗？”
不知道谁插了句嘴：“不过是准弟子啊，我还以为是你准老子呢。”
人群哄然大笑。
店小二气的直撸袖子：“谁！站出来！”
“诸位消消气。”吴章见场面不太好收拾，也耐着性子说了两句，“我们才下山，有些疲累了，只想赶紧歇息。往后大家上了山，都是师兄弟师姐妹，我等也会好好照拂的。”
那讨人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你是绵华私生子啊，就知道自己能过试炼了？”
吴章脸色立刻青了，手上掐诀，目光阴冷地在人群里寻找发声的人。
何海耷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好像根本没开过口一般。
“好大的口气。”壮汉皇子楚汉生捏着拳头，好似一言不合就要开打，“那位兄台说的对，你又不是正式弟子，我们凭什么要矮你一头。”
“就是，准弟子被刷下来的还少了？”
“哈哈，那可不一定，说不准他真是掌门私生子呢。”
“好，好，好！”吴章气急攻心，当即运转法诀，一道火符就迅速扑向了众人。
李陌反应最快，拉着云乘等人就往后退。云乘却不能不管不顾，吴章已经快要筑基，可客栈里多是连洗髓都没有的普通人，这道火符下来说不准要受什么伤。
可还没等他调转灵气，那道火符已自行消散了。
“吵什么吵，让不让人睡觉了。”懒洋洋的女声自楼上传来。
紧接着，木楼梯微微响动，众人最先见到的是轻飘飘的红衣下摆，紧接着，才是一个懒洋洋的妖娆身姿。
只是这下来的人，美得过分了些。
青丝挽流云，墨色如烟；眉画青山，纤纤入鬓；双目亦含情，微嗔微怒。最是眉心一点朱砂痣，恰似红梅落雪，活色生香。
不少人已收敛了气势，谁也不想在这样一个美人跟前失了风度。
店小二赶忙上前：“老板娘您睡醒啦？”
老板娘哼了一声，下一刻，红唇一抿，整个大堂的桌椅都为之一震。
“谁敢在我店里闹事？”
云乘悄悄说道：“她至少是恍然境之上的修士，我看不透。”
李陌听得眉毛一挑。
“小公子，是你吗？”老板娘轻佻地抬了抬吴章的下巴。
吴章双颊通红，牙齿却直打颤：“是……是他们先挑衅的……”
“唔。”老板娘微微蹙眉，纤纤玉指在楼梯扶手上敲了几下，身形一转，又往楼上去了。
就在云乘有些莫名的时候，她停了停，回头指着吴章，吩咐道：“这一个，扒了道服，扔出玉虚山境内。他不用参加试炼了。”
吴章双眼陡然睁大，看着店小二上来，竟生出莫大的勇气，对老板娘吼道：“我是准弟子，你凭什么不让我参加试炼？”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店小二腰板挺的笔直，面色冷漠，与之前判若两人，“戒律峰行事，还需跟你解释？”
说着手上掐了个法诀，地上只留下一个轻飘飘的道袍，吴章已不见了人影。
云乘拽了拽李陌衣袖，传声道：“……这个人是恍然境。”
店小二处理完了吴章，又请示道：“老板娘，这些弟子和楼上那些仗着自己是准弟子就不排队的怎么处理？”
老板娘不耐烦地挥挥手，一边上楼一边轻飘飘地道：“没犯事的扒了衣服扔出客栈便是。都在缘舟阁呆这么久了，还学不会守规矩，活该受点教训。”
吴章同来的伙伴难以置信，敢情这小二迎客是在下套呢。
但看到吴章的结果，谁也不敢再顶撞。几人不等小二动手，迅速地脱了道袍，跟兔子似的窜到门口，一溜烟就不见了。
店小二见他们识相，也不为难，一甩毛巾搭在肩上，再转过身来，铁血尽散、满脸堆笑，又成了之前那个市侩狗腿的店小二。
“各位客官，还不排队吗？”
乱糟糟的人群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眨眼就排成了整齐的长队，连莽夫楚汉生都老老实实地闭了嘴。整个大堂，顿时落针可闻。
任谁看见这样一出戏都会心底发凉、安静如鸡啊！两个至少恍然境的修士亲自下套，其中一个还贼能演，就问你怕不怕！
最关键的是，他们竟然还出自呈闲派戒律峰，那可是个只管赏罚不管后果的地方，谁还会信这不是试炼前奏啊！
“怎么下一拨准弟子还没来呢……”店小二还在门口自言自语，李陌已拉着云乘等人悄然退出了客栈。
直到走过了半条街，柳梢月才长长舒了口气，瘫软在路边的石墩子上。
“吓死我了，居然是戒律峰的红罗掌座……”
云乘凑过去，调动灵气帮她缓缓吓软的手脚，好奇问道：“红罗掌座？我们早上不是见过五峰掌座了么，没有她的……”
水木灵气顺着经脉疏导四肢，比捶按还见效，柳梢月舒坦地眯起了眼睛，道：“生灵峰的师姐们给我看过她的画像我才认出来的。红罗掌座好多年前就不怎么露面了，戒律峰需要掌座的场合一向是大长老代为出面的。不过师姐们说，她性情喜怒无常，修为还十分高深，嘱咐我万一看见了就立刻躲得远远的。”
李陌奇怪：“为何称呼她为红罗？我看过门派的石碑，她道号不是叫绵依吗？”
柳梢月吓得赶紧四处看了看，没有察觉到异样才小声说道：“诶呀可千万别再叫了，师姐说，红罗掌座最讨厌这个道号了，以前有弟子就因为喊了她一声绵依师叔，被倒挂在戒律峰顶整整一个月呢……”
李陌了然，谁会被喜欢叫“棉衣”呢，又是一个被呈闲派道号坑害的可怜人啊。
这一闹，客栈自然是不能去了，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陷阱。
眼看着将近正午，云乘提议去找郎先生，他毕竟早来几日，或许知道哪里方便歇脚留宿。
柳梢月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只有李陌与何海互看了一眼，不置可否。
正走着，云乘忽然后知后觉道：“其实小月说的对啊，客栈真的是掌门开的。”
柳梢月得意地扬起小脸：“对吧对吧，我就说嘛，哪有那么复杂，掌门就是放我们下山来给客栈创收的。”
李陌：“……”
何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