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过生日(一)(1 / 2)
晚上九点多,谈君子刚撂下电话,去厕所刷牙洗澡。物理卷子最后一道力学分析题,擦了画,画了擦,怎么都没弄明白,就打电话问秦阮书。秦阮书那边声音不对劲,闷闷的,一问是躺被窝里看小说呢。
“我刚看何以笙箫默,何以琛太绝了,怎么能这么深情!!我被虐的不行。”听声音像是刚哭过,秦阮书那边叽里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拿起笔给谈君子讲题。
电话里不如面对面,尤其涉及到画图,所以讲了快半小时,才给谈君子掰哧清楚。
谈君子在卫生间鼓捣了二十多分钟,头发长,基本每天都是吹到半干,然后再学习到十一二点,就全干了,再上床睡觉。她听说湿头发睡觉容易得心脏病,所以一直都超级在意。从不湿头发躺床上。
她回屋时发现昌缨正坐她书桌前的转椅上,一脸冰霜,给她吓一大跳,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她手里搭着毛巾还有换下来的xiong|罩内裤短袖什么的,看见昌缨在屋里,立马把手里的衣服一股脑全团起来,也看不出什么是什么。
昌缨视线只落在她手里那一团衣服上一瞬,便移开了。
“你怎么来了?等我下啊。”她又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卫生间,抽出个盆把脏衣服塞进去,然后才回到房间。
“我尺子不见了。”昌缨板着脸说,手在书桌上敲了敲:“你是不是没给我放回去?”他回家要做物理题,去书包内侧找尺子,找半天没找到。
还以为多大的事,看他那个样子还以为欠他几十万呢。谈君子觉得好笑。她今天白天在学校用完忘记给放回去了,随手塞在了自己笔袋里带回了家。
“哦对的。”她站在昌缨边上,拿起铅笔袋:“刚刚做卷子时还用来着,在这里……”
翻了翻,又翻了翻,然后把笔袋里全部的文具倒出来,“诶哪儿去了??刚刚还有啊。”
半截尺子而已,本来谈君子也没当回事,但是昌缨一脸严肃,带的她也跟着严肃起来。翻遍铅笔袋没找着就有点慌。
“你起来。”谈君子心虚地拉了一下转椅,但因为昌缨坐着,所以她没拉动。昌缨沉默地起身,乖乖站到一旁。谈君子蹲下来钻到书桌底下去:“可能掉地上了,你别急啊我找找,诶你站这里挡着光线了。”
昌缨的声音居高临下,开始不带感情的絮絮叨叨:“从小学四年级一直跟着我跟到现在的尺子,快六年了……中考我用的也是它……”
昌缨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谈君子就觉得太阳穴开始跳,她知道昌缨老毛病又犯了,今儿这把尺子是找不到也得找,不然没法消停。
小时候昌缨更甚,表面看起来佛得不行,就像沙漠里的双峰骆驼一样,做什么事情都不紧不慢无欲无求。实际上对一些事情过分重感情。
谈君子记得小学时她在小区里捡到一只鹦鹉,一看就是家养的,可能主人家不要了,就放生了,但因为被养懒了所以在大自然没法儿生存。那鹦鹉被带回家时都快饿晕了,谈君子找了个纸箱给捧回家。
但谈正气不让家里养宠物,嫌不卫生。正好昌缨家长几乎不着家,所以谈君子就把鹦鹉抱到昌缨家。
把鹦鹉拿回家养是谈君子的主意,昌缨一开始还挺嫌弃的,觉得放阳台一股味儿。但后来几乎都是昌缨在照顾。他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谈唱唱”。对,还随谈君子姓。
昌缨还用自然课发的零件和工具给鹦鹉做了个豪华三层小窝。当时谈君子都惊呆了,昌缨一板一眼地给她展示,这是外间,这是里间……最绝的是,昌缨还在鸟窝边上开了个滑动门,告诉谈君子打开这个门可以方便他往窝里塞干草。那可是小学的事啊。她觉得昌缨简直成精了。
初二的时候鹦鹉走了。昌缨还在老黄历上郑重其事找了一天“宜下葬”,叫上谈君子去把鹦鹉埋了,埋在小区花坛。地方也是特意选的,昌缨说这处花坛是鹦鹉每天都对着唱歌的地方,这下它终于可以在这里永远地唱歌了。这句话谈君子还给记在了好词好句本上。
一开始谈君子没觉得昌缨特别伤心,直到有一天,两人放学,路过街边卖小鸟的,谈君子指着商贩卖的鹦鹉说,要不要再养一只呀,这只和唱唱好像啊,都是虎皮鹦鹉。
昌缨说:这辈子都不养鹦鹉了。而且唱唱只有一只,死了就是死了,别的鹦鹉没法取代。
昌缨说这话时也没在哭,但那个眼神,就给人一种在逞强的感觉。谈君子一看心里就抽抽,昌缨就是一个小男孩啊。她在心里感叹。然后就母爱泛滥了。
回过神来时,谈君子在桌子底下摸啊摸。过了几分钟,她从桌下探出个头来,一脸抱歉:
“好像没了,丢了。”
昌缨目不转睛盯着她,吸了口气,肉眼可见的眼圈红了。
谈君子吓了一大跳,立马伸手出来,手张开:“骗你呢,在这儿呢。”
半截尺子在她手心里。
昌缨缓缓拿过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没说话。
谈君子见他这样心里一下子就慌了,她从没见过昌缨哭,上一次眼圈红还是唱唱去世的时候。
于是她赶忙起身……然后。
“砰——”头撞桌板上了,被撞了个大屁蹲。
谈君子这一下撞的不轻,坐在地上时觉得唱唱在围着自己的脑袋唱歌飞翔。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唱唱还在。
再闭上,再睁开,唱唱不见了。但昌缨的脸出现在面前。
此时昌缨蹲下来,把她堵在书桌底下。
昌缨也像是刚洗完澡的样子,头发也是潮的。此时书桌底下洋溢着海飞丝和飘柔的香氛。谈君子用的海飞丝,昌缨用的飘柔。
谈君子房间只开着台灯,台灯灯光是黄色的,在书桌上。此时房间光线昏暗,书桌底下更加昏暗,昏昏黄黄。少年的脸只能看见轮廓,以及一双又漆黑又深邃的眼睛。
谈君子咽了咽口水。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昌缨没有在笑,也没有在生气。
气氛有些不一样。她觉得浑身都在打哆嗦,但实际一动不动。原来是心在哆嗦。浑身没劲儿,站不起来,说不出话,喘不过气。
下一瞬昌缨整个人就欺过来了。她忙往后退。但后面是暖气片。“邦”的一声撞在暖气片上的声音没有预料中响起,而是一声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