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镇安(1 / 2)
清晨用过早膳,这就要上路了。
侍卫去后院套车马去了,唐宛宛和晏回等在大堂里,这时却见竹家商队的少主走上前来,躬身作了一揖。唐宛宛正是莫名其妙,却听竹如晦说:“今早是在下眼拙,错把夫人认成是您闺女?,还?请见谅。”
唐宛宛偏过脸捂着嘴偷笑,只听陛下淡声答:“竹少爷客气了。”
竹如晦又从身后的仆从手里拿过来一个小布包,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来:“这相逢即是有缘。这包裹里头装的是些上好的阿胶,夫人拿去泡茶喝是极好的。”
唐宛宛没敢接,扭过头望着晏回,晏回点了点头说:“收下吧。”
沉甸甸的一包阿胶,唐宛宛接在手中时都有点吃力?,怕是得值几百两,心说这么贵重?的礼必定是有所?求。
果不其然,竹如晦接着说:“我听您与这位夫人都是京城口音,仆从骑的马却是西边的大宛马,又是带着茶叶往西行的。恕竹某冒昧一问,您可是要去那茶马古道?”
他见晏回神色莫名,怕被误解忙解释道:“前朝时西边辟出了一条茶马之道,这些年南边的滇商去往西北以茶易马,来回一趟起码五倍的利。不瞒您说,我们竹家有心想做这门?生意,却苦于没有熟人引路,我瞧您似乎是做这门?生意的,若是有门?路还?请指点一二?。”
“竹某别的不敢说,只担保一点,今后天下各地?的晋商会馆都可为您开门?。若有幸成了事,另有重?金酬谢。”
唐宛宛真是哭笑不得,心说这竹家少主说话做事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要是别人兴许会一口应承下来。可他实在是找错了人啊,陛下哪里是做生意的富商,明明是假扮的啊……
晏回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凝视他半晌,跟一旁的道己?说:“取我的名帖来。”
竹如晦心中一喜,看样子自己?的猜测挺准,这家还?真是做茶马生意的。昨日傍晚他瞧见这家商队便有心结识,毕竟晏回一家子看着就气度不凡——出门?跑商还?带着夫人丫鬟,各个养尊处优,怎么看也?不像是走南闯北的商人;可再看那镖师,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的,比他们雇的这群江湖人还?要内劲深厚。
竹家的仆从有心探问,这群镖师的嘴巴却各个比蚌壳还?严实,连姓什?么、哪里人氏、做什?么生意都一个字不说。这要是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那种人,竹如晦也?不会上前自讨没趣,偏偏人家各个心平气和,不是瞧不起他们的那种趾高气昂的样子。
竹如晦越是问不着,心越痒痒,今早听说这家商队要上路,本?来只想下楼来打个招呼,到了大堂却见候在门?前的镖师骑着的都是毛色油亮的大宛马。大宛马是西边的名马,中原普通人家是买不着的,他心中一动,立马有了眉目,这才有此一问。
道己?将晏回的名帖取了来,这名帖是有身份的人才有的,上面会写有一个人的姓名与职衔,有的还?会写上住址。出门?在外戴在身上,若是结识了新朋友便给人家一张,也?好将来联络。
晏回这名帖却不一样,上头写着“严缜之”两字,笔力?遒劲,另盖着一枚私印,别的什?么都没写。这张名帖以云锦为褙,背面绣的花纹十?分复杂,竹如晦知道越是身份贵重?的人越怕名帖被人伪造,做得越是复杂。他仔细瞧了瞧这张名帖,光是这手字就是一般人学不来的。
——严家?京城哪家富商姓严呢?
竹如晦正这么想着,却听到这严老爷跟他说:“你拿着这名帖,去陇右道的任何?一处严家票号,把所?求之事告诉他便是了,自有人与你交涉。”
一听这“严家”,竹如晦肃然起敬,满目激动地?问:“您是天下仁商之首——严家的人?”
晏回笑了笑,没有答。
说起这严家,也?算是盛朝一大传奇,因为他们将钱庄票号开遍了天下,除了京城以外的任何?一个镇县都能看到他家的票号。
按理说票号利薄,一百两银放出去,一年也?不过那么一两利。做生意的哪有脑子蠢的?严家生意做得这么大,早该做些别的营生才对,他家却只做票号。谁也?不知道这么多钱从哪儿来,连严家家主是谁,在哪儿起的家都不知道,好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唐宛宛压根没有听过什?么严家票号,却也?不明觉厉。待侍卫套好了马车,她跟竹家少爷告了别,跟着陛下上车走了。
竹如晦怔怔望着两人的背影,等到车马行远了他这才回神,立马解下自己?的荷包把里头的安神香料倒出来,小心翼翼地?将这张薄薄的名帖放进去。
身边跟着他的老头是竹家的二?掌柜,也?是一脸震惊之色,喃喃道:“还?是少主有远见,咱们这回是碰着贵人了。”
上了车的唐宛宛忙把心中疑问问出口:“陛下,为什?么你给自己?起了个名叫严缜之啊?”
晏回答:“严与晏字同音,缜之是朕的字。”他一出生就被喊太子,连真名都没多少人知道,更?别说是表字了。
唐宛宛在手心把这三个字写了一遍,认真记下了,又问:“那他为什?么说严家是天下仁商之首?”
晏回笑笑:“民间的私人票号重?利,百姓存钱利薄,可贷钱时利息却高得很,有时甚至高达十?之一二?,实在可恶;而国库存银数十?亿两,放着也?无甚大用,不如在各州县开两家票号,也?不需多,有个几万两银就足够周转。民间票号想要继续做生意,也?得跟着把利降下来。”
车外骑马跟着的江致拱了拱手,笑说:“陛下仁慈。”
马车又行一日,傍晚时分到了另一个城镇,走在官道之上都能听到来往的人声。唐宛宛掀起车帘探了个脑袋出去,一眼望到了城门?,还?没等她看清城门?上的字,便见前头的镖头打马一转,转向了另一条小路。
她诧异地?扭回头,晏回能猜到她心中所?想,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说:“今晚不进城,咱们去行宫住一晚。”
又行了两刻钟便到了行宫。这个行宫名为“安泰宫”,比唐宛宛的长?乐宫还?要大,却远没有宫里那样的一步一景,而是规规矩矩的青石板,红廊柱,白墙灰瓦,看上去十?分朴素。除了游廊建在湖水上这一点还?算新奇,再没什?么可说道的了。
本?以为行宫之中只有一群负责洒扫的仆从,谁知里头还?住着不少人,有那一身儒袍的老叟,也?有背着双剑的女?侠,还?看见老和尚带着一群小和尚,纷纷跪地?请了安。
这些人并非是常住在这儿的,只是过路而已。因为帝王三五年才出京游玩一趟,光是京城周边千里内就有十?几处行宫,都弃之不用实在可惜。所?以下令回京述职的官员,以及有朝廷赐下名帖的名僧仁侠、诗画书法大家等等云游至此都可以去到偏殿歇歇脚,也?算是物?尽其用。
这两日舟车劳顿,路上都没吃点什?么好的,野味和鱼汤吃一回两回是吃新鲜,吃了多了就有些腻味了。这会儿御厨有了食材,都卯足了劲做了一桌好菜。
唐宛宛吃得肚子溜圆,绕着行宫溜达了一圈消了消食,回来洗漱之后就要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