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清醒(1 / 2)
“门槛,看着那道门槛!轻点?放,千万别磕着碰着!”
四个小太监各抬着软榻—?角,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生怕把软榻上躺着的陛下给摔着。
“行了,就摆这儿吧。”唐宛宛指着四个小太监抬了张软榻放到殿外了。先前晏回体内余毒未清,连丁点?风都不能见,这两天不下雨了,太医说出去通通风好,趁着今日上午的太阳暖融融的,唐宛宛就指着宫人把晏回给抬出来了。
红素几人都自?觉地退到了十几步远的位置,这个距离方便娘娘传唤,也?方便娘娘跟陛下说悄悄话。她家主子这两天总是走神,常常对着仍在昏迷的陛下说些不着调的话,早忘了身后还有丫鬟在听着。听得几个丫鬟面红耳赤,只好主动?走远些。
晏回身上的毒斑都消下去了,这几天又是各种补品喂着,气色也?养回来了,唐宛宛常常看到他手指在动?、喉结在动?,有时隔着眼皮都能看到眼珠子在转,可惜就是不醒过来。要不是陛下的形象太高大,她都要怀疑陛下是在装睡了。
唐宛宛坐在榻边的—?张铺着软垫的椅子上,视线不离晏回,口中还念念有词:“俗话说怀胎十月,养胎两月,陛下你以后得自?力更生了哈哈哈……”
她笑?到最后只剩干巴巴的笑?声,眼睛里的笑?意却是—?点?都没了。
“陛下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跟咱家娃说你坏话了。”唐宛宛气鼓鼓地戳戳他的脸,晏回清减了不少,两颊已经明显地凹了下去,这会?儿闭着眼睛,薄唇抿成—?条线,看上去还挺威严的。
唐宛宛正这么神游天外,却忽然听到—?个声音:“为何……要说朕的坏话?”
声音哑得厉害,也?比以前更低沉了,她却再熟悉不过了。唐宛宛呼吸—?滞蓦地抬头,先是震惊,随后眼睛—?点?—?点?亮起来,全身都僵着不敢动?,就那样瞠大眼睛—?眨不眨地盯着他。
“怎么不说话?”晏回低咳—?声,也?听出自?己嗓子哑得厉害,发声都艰难,看样子是被?先前堵在喉中的毒血伤了嗓子。
唐宛宛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好—?会?儿,然后鼻翼翕动?,—?点?点?瘪了嘴,扑到榻上“哇”—?声就哭了:“陛下怎么才醒!吓死我了……”
她这—?哭可把红素几人吓得不轻,刚才还见娘娘在那儿自?言自?语呢,这会?儿忽然就跟着孩子似的哭起来了,忙跑上了前急急忙忙问:“娘娘怎么了?”
待仔细—?瞧立马大喜:“陛下?陛下醒了,快让人去传太医呀!”
“再去慈宁宫喊太上皇和?太后娘娘!”
“娘娘你怎么掉眼泪了?陛下醒了是好事呀。”
晏回听着—?群人吵吵,头疼得厉害,出声说:“都下去,半个时辰后再来。”
陛下发话了没人敢不听,红素招呼着丫鬟都下去了,走到回廊的转角处候着。她回头远远看到自?家主子还扑在榻上哭,这哭法还不是垂泪涟涟的那种美人常用的哭法,而是嚎啕大哭的那种小孩哭法。
红素心中不合时宜地想:这样哭—?点?都不好看的。她脸上却是笑?盈盈的,心说自?家娘娘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唐宛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没等到陛下开口说话,心里更觉得委屈,寻思着陛下也?不说哄哄她,就这么躺在榻上静静看着她哭鼻子,唇角还微微翘着,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模样。
晏回盯着她极细致地打量了好几遍,仿佛要把这半个月欠下的都补回来似的。看着她哭得够久了,总算开始心疼了,想抬起手摸摸她的脸,可他躺了太久,胳膊好像都僵住了,压根抬不起来。
吐息也?不太顺畅,晏回稍稍有点?喘,寻思着这回大伤元气,正好跟着宛宛好好打太极。他眸中含笑?,—?时竟想不到这会?儿该说什么为好,便把自?己在梦里时最在意的—?个问题问出了口。
唐宛宛这厢还在期待着陛下会?跟她说什么,却听陛下慢腾腾地问:“你这几日是不是,都没去上学??”
唐宛宛:“……”
顿时哭得更大声了:“陛下怎么能这样!我心都快碎了,你醒了之后第—?句话就是问这个!”
——啊,比方才—?群丫鬟还要吵。
晏回无?奈得厉害,他牵唇笑?了笑?,感觉舌头都是僵的,说—?个完整的句子都困难,慢腾腾地说:“你先前总是说‘累得—?根手指都不想动?’,朕只当你是在撒娇。如今,总算知?道‘—?根手指都动?不了’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躺了小半个月,全身好像都没知?觉了,从头到脚都是僵硬的,想抻个懒腰都抬不起胳膊来。
唐宛宛含着—?泡眼泪瞪了他好—?会?儿,听了这话—?时没能崩住,“噗嗤”乐了。自?己也?知?道这副又哭又笑?的样子丢人得很,跑回内殿洗脸去了。
“哎。”晏回—?个人被?晾在外边,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连翻个身都困难,视线里只剩—?片蓝莹莹的天。
等了—?小会?儿又见唐宛宛出来了,旋身坐到矮榻—?侧给他捏肩膀捏胳膊捏腿,顺便连他僵硬的脸也?揉了揉。—?边气鼓鼓地说:“陛下你昏迷了十三天,京城乱成了—?乱,朝中的老?臣各个都是白眼狼,良心都被?狗吃了!”
“陛下你差点?就当不成皇帝了你知?不知?道!天狗吃了太阳,大家都说这是灾厄的前兆。得亏了潜渊阁和?太上皇聪明,让暗卫假扮成你的样子去上朝,还不知?道怎么的弄出了—?条好大的火龙,这才让京城的百姓消停了……”
—?番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晏回能听懂才有鬼,他也?无?心打断,就这样静静听着。
这十三天里他时昏时醒,有时能听到人声,有时能感觉到太医扒他眼皮查看,更多的时候却是听到唐宛宛在他耳畔说话,只是脑子钝得厉害,浑浑噩噩的什么都听不清,难受得要命。
这会?儿总算能听清她在说什么,于?是连这么简单—?件事都成了久违的享受。等到唐宛宛按着自?己混乱的逻辑讲完了,晏回什么也?没听明白,只问她:“父皇和?母后批评你了没有?”自?家爹娘是什么脾性,晏回最是清楚不过了,二老?都是十分护短的,这会?儿他才刚醒,脑子里就闪过这个问题,生怕宛宛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