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9、老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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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刚才说出那句几乎可以改变一个宫女命运的话后,偎坐锦被中的二皇子王泓就一直微微垂着眼眸。那太监的话他也听见了,而事实上他也正是那样的人,习惯温和对待身边所有人,不喜欢把这些细心服侍他的人真的当做牛马牲口,看见这些人受罚,他心里不会有丝毫的愉快。
何况此时这个宫女所受到的惩罚,的的确确是被自己硬栽上头的。但他当然也能明白,那个太监忽然开口,帮腔得很恰当,虽然那样会害那个宫女被罚得更重一些,可他依然要坚定保护小星的初衷。
只是这样需要伤害一个人,才能保护到另一个人的做法,终究让他有些心存歉疚。
处置了那个宫女之后,德妃长吐了一口气,仿佛她还没有完全解恨。稍稍定了定神,德妃就回转目光,隔着一层如雾丝帐看向王泓,语气里似有些无奈地道:“母妃刚过来那会儿还在纳闷,怎么你寝宫里的人都站到大门口去了,现在可见,是这些宫奴伺候得不好,才被你驱了出来。可是你怎么就不知道,奴仆不好用,仅仅驱开是无用的,就得换掉。这话母妃都跟你说过许多回了,这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是不肯做呢?”
王泓沉默了片刻,实在不好再给德妃助怒,牵连自己寝宫里的仆人多受苦难,他便轻声说道:“华阳宫里的奴婢平时伺候儿臣还是很尽心尽责的,偶尔有些失察,也不是什么大事,教训几句便罢,他们会长记性的。”
“教导他们恪守宫里规矩的事情,自然有宫里的嬷嬷女官们在做。你是堂堂皇子,万不能被这些琐事缠绊你真正该担起的大事。若这些事都要你来操心,那些专职管教新来宫女太监的嬷嬷女官是不是都可以吃闲饭了?”德妃越说,脸上的愤然之意越重,话至中途微顿后。她的目光微厉,一句一顿地道:“不行,母妃还是不放心你,改明儿。母妃再召几个嬷嬷过来,好好核查一下你这华阳宫里的奴仆,看谁还做得不够仔细。没资格留在这里的奴仆,本宫全都要换!”
德妃的这番话刚说完,在场所有宫女太监都被吓得心神一颤。包括服侍随从德妃来到这里的几个霄怀宫的奴仆,眼中也都不禁闪过一丝惶然。今天查的是华阳宫,没准明天就轮到自家霄怀宫了。而霄怀宫没有二殿下这样好脾气的主子护佑着,倘若真查起来,恐怕霄怀宫里的宫奴遭遇会更凄凉。
而二皇子王泓在听了德妃的话之后,心里也顿时是大吃一惊。如果德妃要以剔除不良奴仆为由,查他的寝宫侍婢,父皇那边定然会应允。他不知道德妃对宫婢太监的审查标准是什么,但就看今天她处置了的那两个人,一旦她真的着手查过来。自己寝宫里已经相处得熟悉了的宫仆绝对会被排除一些,然后再填补进来一些新人。
这样会大大打乱他在宫中的阵营,没人知道德妃若安排新的宫仆到他身边服侍。这些新人是不是她的心腹。自此以后,自己若再想悄然出宫,恐怕更是难上加难。而自己要查当年叶氏贤妃之死的原因佐证,也会因为出宫不易,而磨耗更多的时间。
另外,华阳宫的奴仆里一旦存在这类新人,小星回来的机会将会变得更渺茫,自己藏在寝宫内室长屏风后面的那个人。也没法继续待在这里了。
可自己偏巧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德妃表现出拒绝的意思。
以前小星还在华阳宫为婢时,王泓就派她隐秘地监看过德妃居住的宫闱。那时他就已经发现。德妃并不是一个心思简单的女人。她培养了几个厉害的贴身侍婢,平时却并无丝毫显露,只作普通宫女状。王泓认为。德妃对他的养育慈爱可以是含有真情。但这并不表示她就没有存一点别的心思。
是不是她也已经察觉到了华阳宫里的异样?
若真如此。他此时出言拒绝。哪怕措辞再委婉,都会引起她更大的怀疑。
可……那就只能接受吗?
微拧眉头思酌片刻后,王泓依然没有反驳德妃的决定。他缓缓开口只是吩咐刚才那对掌灯宫女落井下石的太监:“阿贾,本宫渴了。”
“殿下稍等。”被唤作阿贾的太监连忙应声,携了一个宫女出去了。
内室外的华阳宫主殿配有一个小水房,炉火彻夜不绝。开水随时供应。阿贾很快拎着一个鹤嘴水壶进来,他带出去的那个宫女回来时,手里已多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套骨瓷茶具,一只茶壶,就只茶盏。
看见这一幕,德妃忽然想起一事,当即质疑道:“这都到了将要入睡的时辰,你们竟还准备侍茶?”
太监阿贾在华阳宫待了数年,资历和经验皆长,面对德妃的质问,也比较能镇得住心神。他略作斟酌后便解释道:“娘娘息怒,请听贱奴解释,这是二皇子殿下的习惯,水要温了才入尊口。”
“哦?”德妃诧异了一声。
太监阿贾命那宫女将托盘放到桌上,然后只把茶壶挪开,九只茶盏则分两排仍旧摆在托盘里誓不为妻:全球缉捕少夫人。然后他就拎高手里的鹤嘴大铁壶,上下那么一挪移,托盘里的九只茶盏里就都有了半盏开水。
这一番斟水的功夫,动作快且流畅,几乎没有一滴多余的烫水洒落在托盘外。
紧接着,那宫女就将之前挪出托盘的那只茶壶掀开瓷盖,然后她依次将九只茶盏里的开水晃荡一下,倾入茶壶中,再依次又将九只烫过开水的骨瓷茶盏放回托盘内,依然是上下排了两行。
太监阿贾再次拎高手中的鹤嘴大开水壶,这一次他没有上下挪移,而是只注满了一个杯盏。
宫女再次走近桌旁,也没有再将那一杯开水晃荡一下,就倾入一旁的茶壶里,而是以那一杯开水为起始,依次从九个骨瓷盏中倾过。
轮到倾入最后一只骨瓷杯盏中时,她就端起那杯已经不再热气蒸腾的开水,轻轻在托盘里一块柔绒帕子上顿了顿。拭干了盏底带着的星许水渍,最后端着那杯水向榻边走去。
已经有两个机敏的宫女一左一右伸手将丝帐撩起了一角。
“殿下,水温了,可以润口了。”端着杯盏的宫女就站在榻边。并不敢坐上去,只是倾斜着上身,双手将杯盏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