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第177章 黑骑士(2 / 2)
“当然了,奈莉是最了不起的!”奈莉抬起下巴。克莉斯踩上断裂歪倒的桅杆,一跃上船。她摸向女孩身边,打算将她夹在胳膊里,孰料那女孩滑不溜秋,居然从她五只指间逃开。她顺着倾斜的甲板滑出两步,躲到花斑单薄的身板后面。“你休想!我可以做得到的!我们可以证明给小姨看,对不对!”她猛摇花斑,将她两条细软的麻花辫晃得乱甩。“奈莉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她可以做事,好多事,有用的事!把她送走是空堡的损失,不,是整个安塔族群的大损失!”“克莉斯——”船下的伊莎贝拉拢手大喊,克莉斯知她心意。抬头望去,骨旗顶端,枯目巨人巨大的头骨已清晰可见,头骨底下是绑在一起的两排肋骨,掌旗的骑手钢甲乌黑,上油的链甲从他刷有黑釉的肩甲下露出来,泛出乌金的冷光。先锋队战马均未披甲,骑士都是背负弓弩,佩戴刀剑的轻骑。绝非好事,克莉斯皱眉,花斑也朝后张望,小小年纪语调已有了成年人的味道。“他们来得好快,又带着箭,被追上一定会死的。您快带她走,我拖住追兵。”
“你拖住?拖在马后那样拖住吗?”克莉斯生起气来,不由分说抓向花斑。花斑虽然只有一半柏莱血统,神经偏如普通柏莱人一样迟钝。她躲避不及,被克莉斯捞住夹在臂弯里,顿时大叫拒绝。脚丫里塞满泥垢的奈莉小姐喊得比花斑还大声,她猛扑过来,抱住克莉斯的胳膊,张嘴便咬。克莉斯忍住痛,转身将花斑扔下小艇,拎住小姐后背。小豹子般的小姐张牙舞爪,奋力挣扎。“她是本小姐的随从,受我的保护!”
“呆在她身边才能保护她,大人。”克莉斯也将女孩抛下,伊莎贝拉刚把花斑扶起来,无暇去接。公主脾气的奈莉小姐缺乏与之相配的身手,她尖叫落地,坐进泥坑里,雪花白的长裙彻底遭了殃。“丽贝卡,快扶我起来。这里就是我们出征的地方,让我们冲锋,冲向明日的荣耀!”她向花斑伸出手。柏莱女孩走过去,握住她满是泥水的爪子,让她脱离窘境。“感谢您的好意,还请您收回您取下的名字。我们柏莱人,只接受父母,鲁鲁尔,以及光明王的赐名。”
“带她们走,越快越好!”烂泥里沉沦的破地方,继承人什么本事也没学到,歌谣戏本倒是倒背如流。克莉斯奔向断裂的桅杆,靠在腥湿的木头后远眺。她本欲借此遮挡身形,招摇的骨旗距此还有两百多码,即便是禁卫军中的骑射好手,也未必能在疾驰当中射中,然而一波箭雨是免不了的。实战当中,弓骑兵不需要多好的准头,只管拉满弓,朝敌方阵地抛射便是。箭雨过后,倒下的是马匹和活人,留给骑士的是荣誉与勇武。
“为什么不射箭,是珍惜箭支,还是骸骨大人喜欢吃活的?”克莉斯感觉糟透了。黑甲黑披风的掌旗官举起骨旗,两排肋骨迎风颤动。阵风再次抖开焦臭的黑纱,马蹄践踏泥泞,骑士身上的环甲,皮革与剑鞘相互撞击,一片嘈杂中,骨旗上肋骨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那清脆的声音透着一股刺骨的冷意,仿如冬日清晨,风中结满寒霜的铁叶。乘着冷意,骑兵小队裂成两瓣,每队二十余骑,打算绕过小艇残骸,袭击散落战场的安塔人。掌旗官将骨旗扛上肩头,正对小艇,单骑暴冲而来。
干掉他再说,行走的活尸,少一具是一具。僵尸马脚力不佳,说不定骑手见掌旗官遇险,还会回身相救。克莉斯闪出藏身处,扬起手臂,蓝光一闪而过,风刃被激发,呼地飞出剑身,袭向黑甲旗手。自打学会这一套,总是百试不爽,然而黑甲骑士对这隔空突袭的剑技却早有防备。他双手交握,将沉重的骨旗重重地插进乌黑的泥泞中,拔出腰侧长刀。战刀竖起,风刃正打在它白亮的刀锋上,刀柄垂下的乌黑长穗因之猛振。黑甲骑士抬起脸望向偷袭的克莉斯。他戴了一顶饰有漆黑帽缨的黑钢盔,细长的眼裂地缝般深不见底。
被盯上了。克莉斯握剑的手紧了紧,那感觉让她浑身发毛,活像自己是份行走的温热熏鸡肉。哼,想战便战,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英雄?克莉斯纵身跃下小艇残骸,黑骑士提刀而来,两人顷刻间斗在一起。交手的魔物之中,除却没头没脑的杂碎干尸,尸鬼与蜘蛛骑手都称得上力大无穷。克莉斯不敢留力,抡起苍穹,全力进攻。岂料黑甲骑士架势十足,长刀与苍穹相触,却顷刻间溃不成军。他被巨力震得连退四五步,克莉斯哪会放过这绝好的机会,旋身便斩。
苍穹体型硕大,是标准巨剑,经验丰富的武士早已用身体记下常见武器的攻击方式,但克莉斯用起苍穹来,如臂使指,比寻常重武器快上不少,遇到老练的武士,反而容易一击奏效。她蹬地跃起,腰背同时发力,力求一击毙敌,比平时又快上几分,然而剑刃横扫,除了轻飘飘的空气,什么也没碰到。克莉斯沉重落地,双足陷进湿泥里,黑甲骑士的攻击此时方才爆发。他的力量称不上磅礴,但角度刁钻,专攻克莉斯常年负担沉重的膝肘关节。
我左肘的旧伤……难不成他知道?克莉斯偏斜身子,利用苍穹颀长的剑身勉强挡住黑骑士的一记挑刺。不,除了少数的那几个人……甚至连伊莎贝拉都不清楚……铛,又是一记斜劈,仍旧不致命,刁钻的角度却让旧伤隐隐作痛。克莉斯夹紧手肘跳远,黑骑士适时打出一波疾风骤雨般的攻击,银亮的长刀被他舞得密不透风,熟识的武士之中,或许只有艾丽西娅能与之匹敌。以往遭遇艾丽西娅的火舞,克莉斯并不硬接,她的腿脚先于头脑,为她选择最适宜的躲避路线,然而柔软的泥地与隐隐作痛的手肘拖累了她。不过寸许偏差,黑骑士的刀尖便划破了克莉斯的皮背心。克莉斯侧肋剧痛,斜贯的刀痕重叠在旧伤上。
为什么?克莉斯跃向一旁,衬衣和皮肤都被切开,伤口不深,血液沿着隆起的旧疤缓缓流下。沼泽的微风拂过,凉意透过伤痕,直渗进心里。
“我们认识?”克莉斯问黑骑士。可笑,怎么可能。她瞥向骑士手腕,带刺的黑皮护腕后面是缀满细小头颅的骨饰手链,骑士身后,他乌黑的战马呆立在战场上。马儿低下头,尝试舔舐浅坑中浑浊的积水,它黑紫的长舌从腐烂的口腔中伸出,吸起的泥水顺着嘴畔破洞汩汩流出。我可不认识摆弄死马,收藏头骨的活尸。
听她发问,黑骑士抬起脸,喉咙里炖肉似的咕噜直响。他还打算回答我不成?克莉斯扬起剑,双手握紧剑柄,警惕地盯住他。只见黑骑士抬起手臂,握住随风微扬的黑帽缨,粗鲁地扯掉乌黑的钢盔,抛在泥地上。黑骑士漆黑如夜的长发瀑布一般从后脑披散下来,本该是脸的地方缠满绷带,交错的粗白布条留出两个菱形的孔洞,一双紫罗兰的眼睛透过孔隙,直直地望着克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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