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手帕(2 / 2)
在他的印象中,这小太监的骨头硬得很,流血不流泪。
与白虎博弈、对乌鞑使臣唇枪舌剑,甚至昨天他拿“拔舌”相威胁时,阮昔始终不曾服过软,怎么东夹道闹了个贼,人就转性了?
蹊跷,莫非另有隐情?
“别哭了,好好回话……把鼻涕擦干净。”
阮昔抓过殷承景随手丢过来的手帕,毫不客气地擤了擤,末了还想递还回去,在看见对方怒而后倾的动作后,这才不好意思地扔在身边。
“回陛下,不是贼,是、是前来取小人性命的刺客!”
阮昔控制好自己的声线,抽抽搭搭却又条理清晰地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但她刻意隐去了当时站在床榻前行凶的,是两人这个事实。
事后阮昔曾向石春确认过,当他追出来时,原本反锁好的门已经被除了锁。
杀手是从门进来的。
床榻的位置离窗很近,虽然从那里翻进来更方便下手,但带进来的冷空气很有可能把屋内的人冻醒,所以他才走了正门。
阮昔回屋后,一一确认过窗锁,全都完好无恙,在她翻出那扇无锁的窗时,石春用来压风的衣服也还在原处。
更何况从始至终,跑出来追杀阮昔的就只有一人。
另一个消失到哪儿了?
阮昔心中百分百确定,屋里有内应。
可这事不能让殷承景知道,将三人全打入慎刑司严加拷问,势必会连累到石春。
自古皇帝眼里,都容不得沙子。
作为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威者,他可能会抱着宁错杀不放过的心态,不顾阮昔的证词,对其也施以重刑。
她不能冒这个险。
殷承景的脸色虽着阮昔的讲述愈发变得不善,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既遇刺客,又为何要谎称有贼?”
提起这事,阮昔登时委屈上了,小鼻子一皱,几滴泪花便泛了出来:“说是贼,院子里的那些胆小鬼才敢追,否则等拖到巡逻侍卫们来,那刺客便更难抓了!”
“呵,鬼心眼倒挺多。”
“小人全是被逼无奈啊,也不知何时得罪了哪位贵人,屡次三番被暗算……”
阮昔故意留了个话口,果然,殷承景眉梢微挑:“这不是第一次了?”
她用袖口抹抹眼泪:“当日、当日小人被差去喂虎,那虎笼的锁怎么就那么巧被撞开了?明明之前都没事的!若非小人命大身上沾了山雀粪,恐怕当场就要被咬死了!”
殷承景倒是从未注意过这点:“可有证据?”
“就,就是因为没证据,小人才不敢轻易对人言讲,只是平日多加点小心,连睡觉时都警醒着……原以为是自己多虑了,没想到不详的预感竟全都是真的!”
她话中真假掺半,听上去很有说服力,再加上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怜样,让皇帝心中更偏信了几分。
见他沉默不语,阮昔像是下定决心般,从怀中掏出条白绫来。
正是原主当初自缢时用过的,这些天她一直贴身收着,生怕被人发现无法解释,如今正好甩出去。
“昨夜,那刺客就是用它来杀小人的,许是逃跑时太过慌张,才掉落在地上的。”
阮昔栽赃得很坦荡。
为了不伤及无辜,她曾经仔细观察过,白绫上并无特殊纹案,布料也极为普通,根本无法追查出处。
殷承景将白绫接过,闻到上面才沾染些许泥土和新雪的味道,修长的手指轻捻绫面,目光幽邃。
“小人自幼入宫,从未贪图过富贵,唯愿‘平安’二字,做人做事向来谨小慎微,却不想无意中还是挡了谁的路。”
阮昔表情无比真诚:“昨日陛下所拜托之事,并非小人有意推诿,只是生来胆小,怕会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才思量许久。”
“那你如今可改变想法了?”殷承景淡声问道。
“是,既然不管怎么躲都是死,小人又何必再瞻前顾后?”
阮昔星眸颖颖,认真望着狗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小人愿将性命交付于陛下手中,甘愿为匕为刃,但求陛下护得小人周全!”
“你,这是在和孤谈条件?”
殷承景放下白绫,冷眼看着她。
阮昔:靠!狗皇帝果然难缠!
“求名者、求利者皆不可信,小人求的是命,只要命在,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阮昔说的是大实话。
殷承景自幼时起,便被无数谎话围绕,猝然听见如此坦诚的心声,足足愣了半晌,才再次开口:“谈条件前,先证明你自己的价值。”
“三天之内,小人定解陛下忧愁。”
阮昔信誓旦旦。
“好,就给你三天。”
殷承景豁然起身,披上龙袍:“这三天,你就负责在养心殿守夜,孤倒要看看,谁敢在此处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