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1 / 2)
十一月十八。
冬至。
金陵城里下起细细的小雪。巩昌侯府附近的街道,两辆马车堵在一起,进出不得。
连翘掀开车帘,吐出白气,搓着手道:“劲松,怎么还不走?”
马夫回头道:“还有一小节路呢。”
连翘瞄向隔壁的马车,催促道:“四小姐等着回家,快点儿。”
隔壁马车车帘掀开,穿着厚实夹袄的丫鬟探出头来,“喂,你们退开点儿,我们小姐赶时间!”
连翘一听就很生气,“我们走得好好的,非要插过来,我们小姐急着回府,也赶时间!”
丫鬟瞧了一眼连翘破旧的马车,撇撇嘴问:“我们小姐乃肃毅伯赵大人家二小姐,你家小姐又是哪位?”
连翘听对方报名号,知晓是大夫人娘家那边的人,心头打鼓,声音也小起来,“我们小姐是巩昌侯府四小姐。”
“四小姐?”那丫鬟愣住。
隔壁马车里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传出一声娇娇的冷哼,“我到不知,巩昌侯府什么时候冒出个四小姐!可知随便冒充公侯家的家眷,可是要捉去见官的。”
连翘辩解:“我们小姐真是巩昌侯府四小姐,以前一直住在曲城,今儿才回来。”
“呵。”丫鬟笑起来,“说得到像真的,也是巧了,我们小姐今日便是去巩昌侯府做客,到时候可以亲自问问侯夫人,不知道巩昌侯府里有没有四小姐。”
连翘心头生怯,转头低声问马车里的人,“小姐,对面是肃毅伯家的小姐,大夫人的娘家人,闹开了对您不好,要不咱们让让吧。”
马车里坐着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厚厚的绣花夹袄,披着破旧的靛蓝棉披风,立领高高竖起,遮住小半张清秀的容颜。
“无妨,让他们先走。”少女说。
连翘松了口气,对马夫道:“劲松,让赵小姐先走。”
那边丫鬟听到连翘退步,得意微笑,缩回头去。
“吁——”
劲松吆喝着枣红马儿往旁边挪,片刻后赵小姐的马车便辚辚往前驶去。
连翘见人走了,吩咐劲松跟上。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来到巩昌侯侧门,守门的见到马车,笑脸相迎。
小雪滑入地上便消失无踪,昨夜下大雨,街上积着水。连翘原本想直接请小姐下车,出去了才知地上都是水,肯定会打湿鞋袜,便对前方的马车道:“麻烦挪一下,我们小姐要下车。”
对面的车夫理都不理。
连翘忍不住扬声又说了一遍。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么大的地儿,你们小姐都走不了么?”对方的丫鬟扶着赵小姐朝侧门走去,听到连翘的喊话,转过头来,“巩昌侯府的四小姐这么尊贵?”
又问守门的,“喂,侯府有四小姐吗?”
守门的摇摇头,“没听说过。”
连翘着急地跳下马车,鞋子落在水坑里,打湿了边缘。
她顾不上湿鞋子,走到台阶处,对守门的道:“四小姐回府,你们还不快把马车挪开,地上那么湿,小姐怎么走路?”
守门的皱眉道:“都说了没有四小姐。”
赵如霜和翠红站在台阶上,“你都走过来了,你们小姐就不能过来?”
赵如霜给翠红眼神,翠红便扬声道:“四小姐,快下来呀,让我们瞧瞧侯府四小姐到底长什么样儿。”
说罢自己觉得好笑,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
连翘愣住,从四小姐回曲城休整,到金陵已经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府上居然还不知道有这号人?
之前苏嬷嬷说有事先走一步,留下她和劲松照顾小姐,可她是新来的丫头,在侯府没啥脸面,别人不会给她面子,若是别人不让进门,那该如何是好。
连翘着急地走回马车,掀开帘子道:“小姐,怎么办?”
坐在马车内的秦雪彤,小脸白生生的,头发乌黑,一双黑漆漆的瞳孔,十分深邃。
“连翘,你去问问他们,让不让我进。”
连翘应了一声,又跑回台阶对守门的说:“真是四小姐回来了,麻烦挪开马车,让我们进去。”
守门的挑眉道:“我们侯府没有四小姐,请你们速速离开。”
翠红捂嘴笑起来,“看来又是些没脸没皮的人来攀亲戚。”
赵如霜笑吟吟的。
连翘羞得满脸通红,苏嬷嬷是侯府老人,可她已经走了,现在没人承认小姐的身份。
她跺跺脚,又走回马车,“小姐,他们……他们不让进。”
“哦,是吗?”
马车里的声音不急不缓,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语音语调都很平淡,仿佛一路颠簸回到金陵,却被拒之门外,并非大事。
连翘跟了秦雪彤一路,只晓得四小姐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儿,其他的一无所知。
四小姐很冷,对人对事都很淡漠。
不摆架子,不拿婢女出气,就连要求伺候的时候都很少。
“小姐,该怎么办?”连翘问。
“既然别人不承认我是四小姐,那我们就回曲城。”马车里的人说。
连翘大吃一惊,“不可!小姐,是老夫人亲口发话让您回来,今儿冬至宴就是特意为您准备的,要是您走了……”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洁白清秀的容颜,神情淡漠,“劲松。”
劲松:“哎,小姐。”
“回曲城。”秦雪彤说。
劲松一愣,“这……”
秦雪彤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看吧,我连你们都使唤不动,难怪别人不认我这个四小姐。”
“小的不是想违逆小姐的意思。”劲松连忙道,“只是……”
连翘也道:“小姐别误会,连翘没有违抗您的意思,只是回曲城不合适呀。”
秦雪彤笑了笑,那笑容极淡极冷,“合不合适,需要你来为我做主?”
连翘愣住。
“如果你觉得我这主子做事不合适,那就别跟着我,我自个儿回曲城。”秦雪彤对连翘说,又转头对劲松道,“劲松,你觉得我合适么?”
劲松站在马车边拉着缰绳,闻言,忽然滴灵灵地打了个寒战,连忙道:“小的马上带小姐回曲城。”
他重新坐上马车。
秦雪彤幽幽地看了一眼连翘。
眸子又深又黑,恍如两口寒潭。
不知为何,连翘忽然胆怯,爬上马车道:“小姐恕罪,奴婢跟您回曲城。”
劲松“吁吁”地拉着缰绳,马儿调转马头,往来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