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1 / 2)
下午两点,地铁上人不多,座椅上紧紧挨着一对小情侣。
“《摄政王》?说我看这个忽视你,不让我看,自己倒是看上了?”男生一挑眉,按住女友的后脑勺不服气地抓了抓头发。
“我发现挺好看的,你们男作者写的兄弟情,基而不自知啧啧,多带感啊,比如这个将军,摄政王的左膀右臂——”
男生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他快速道:“他二十万字就被他娘毒死了!”
女生一噎,不死心地继续拉郎:“君臣也不错。这个没权没势的小皇帝,书中容貌描写最多的就是他!面若春花,身段风流,嗓音一绝……”
男生连忙阻止女友危险的发散:“楚昭游?一个唱戏的傀儡皇帝,蠢透了,四十万字就被摄政王终身软禁在皇陵!”
“不可能!这里明明暗示他后来是摄政王男宠!”
男、男宠?
与傀儡皇帝同名的楚昭游膝盖一痛。
他坐在小情侣对面的座椅,双手端正放在膝盖上,一副好学生的模样,此时不由得捂着膝盖望过去,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浮着毫不掩饰的惊讶。
楚昭游生得极好,肤色白透,晕着浅浅的红晕,眼珠黑亮,睫毛浓长,不像时下有些年轻人长期专注电子屏,近视浮晃,当他看过来时,眼里烁烁有神。
楚家世代唱京剧,他是这一辈唯一的传人,当他六岁开了一嗓子戏,爷爷就断定他的戏腔是难得的天赋,便指定他跟着学习。
一晃而过十六载,京剧圈里都知道楚昭游这么一紫微星人物,年纪轻轻被邀请上过多次晚会,被领导人接见,代表国粹率团出国交流。
小情侣两人喋喋不休地就剧情辩了好几站,男生剧透式泼冷水,让女友嗔怒得拍了他好几下,“我讲话都是有证据的!关皇陵怎么了!就不许摄政王去皇陵幽会吗!”
楚昭游听了几耳,大概知道《摄政王》是一本男频权谋类小说,连载至今已有一百多万,多方位夸了这位摄政王在政治经济文化民生方面的卓越贡献,摄政王萧蘅就是一个大写的杰克苏,凤表龙姿,手腕凌厉,富国强兵,使楚国一跃成为整片大陆实力最强的存在,周围小国俯首称臣。
而与自己同名的傀儡皇帝,平生最好听戏,兴致上来便亲自饰演花旦,春花秋月不务正业。
楚昭游很难不惊讶。
他有一瞬间怀疑这是哪个仇人给他写的同人文。
楚昭游摸了摸脸蛋,觉得很是有可能。
沉迷小说的女生,猛地对上楚昭游的眼神,恍惚间觉得小说里的人物走出来了。
她小声地对男友说:“啧,看见没,傀儡皇帝至少你对面那个人的颜值,看看他的脸,他的身材,你说摄政王能不心动吗?我都心动了!”
“你敢!”男生一巴掌盖住女友的眼睛,“不准看了,都不准看。”
楚昭游嘴唇一抿,并不放在心上。
他跟那皇帝大抵还是不一样的。
那个人身在皇家,对戏曲的热爱或许是真切的,只是不合时宜。
而他……楚昭游平整的眉心倏地一皱,马上又舒展开。
不管他喜不喜欢,从六岁起,爷爷把技艺传授给他时,他肩上便担着家族责任和国粹传承。
两小时后,国家大剧院,一票难求的京剧艺术团巡演首站正紧锣密鼓地筹备中。
其中因为楚昭游个人而来的人占了七八成。
楚昭游看着镜中的自己,乃是花旦扮相,琼鼻朱唇,凤眼狭长,深染桃花色,眼尾上挑,柳叶眉飞入云鬓,宝蓝珠光的凤冠熠熠生辉,庄重典雅。
唐代有诗曰,裙拖六幅湘江水,鬂耸巫山一段云。
楚昭游今年二十二,大学未毕业,但好像在镜中一眼望尽余生。
……
大楚皇宫,薛公公一脸老脸的褶子都快粘在一起了,皇帝今年满十九,早过了亲政的年纪,可是不说外头的摄政王独揽大权,这宫里头的太后也不是好惹的。
皇帝无心朝堂,偏爱唱戏,不仅宫里养着戏班子,还时不时从宫外请各地的戏班进宫表演。
今日,宫里就有一支江南来的戏班。
薛公公忧心忡忡:“摄政王最不喜这招摇的行当,陛下,今日摄政王进宫,这戏班子,让他们早些出宫去吧。”
听的人却不以为意,挥手让这聒噪的公公下去,自己抱了一身行头,换上那台上和花旦一样的妆容,悄不作声偷梁换柱。
做宫女太监装扮的末角依次排开,端庄的贵妃千呼万唤始出来。
未等走到戏台中央,突然被宽大的戏服绊了一跤,“贵妃”猛栽跟头,撞上中后方的戏桌,“咚”一声巨响,珠钗掉了一地。
戏班主倒吸一口冷气,急忙环顾四周,见陛下还未过来,心底稍稍一松,“摔了就赶紧起来……还要我扶你是吧!小九,把青娘扶起来。”
唤做小九的人上去拍了拍青娘的肩膀,“青姐,没事吧?”
手掌一动,青娘顺势翻过来,双眸紧闭,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看不出原来模样。
“青姐?”小九低声唤道,见她没应,脸色突然煞白,他半眯着眼不敢看她,颤巍巍伸手探了探鼻息。
“没、没气了……”
这一声台上的人都听见了,瞬间乱成一锅粥。
这可是皇宫,陛下稍后就到,至关重要的时刻,当家花旦死于非命,不说戏能不能唱完,在宫里死了人,触陛下霉头,犯了大忌讳,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出宫都成问题!
台上的人乱了一阵,突然见清辉殿门口一肃,几名身形利索的侍卫开道,把守住两边,一个个低着头,万分恭敬。
陛下来了?!
戏班主吓得跪在地上,面如死灰。他第一次进京就被招进宫,本是长脸的事,现在他恨不得回到两月前,把那个预备进京的自己打死。
还没怎么样呢,戏班主心骨都瘫地上了,其余人看惯鼻息,此刻更是就无头苍蝇,跪都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跪,花花绿绿横七竖八,宛若一场雷雨掀了青楼,又蔫又乱。
清辉殿门口,来人一身纯黑色,没有任何装饰,可这衣料的材质和剪裁,愣是让人远远看一眼袍子就不敢轻视。
萧蘅微蹙着眉,面上一派肃然,从头发丝都衣角都透露着生人勿近的煞意。
他一看到院内的乌烟瘴气,额头突突地跳着。一股炽火从心底烧起,越是这样,他面上就越看不出喜怒。请安的太监也软了膝盖,扑通一声跪下去,叫了一声“摄政王”,像一枚石子投入水面,泛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