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恋爱?(2 / 2)
“别阴阳怪气地说话,你就是跟那种人混在一起学坏了。”
“哼。”千红大声?地吼出个语气词,别过头,斟酌词汇,还是温和地问,“是不是想好了?姐姐现在能挣钱了,等你念出好学校,到了那大酒店,以后当了大师傅,一个月挣个四千五千的,姐姐不是跟着你吃香喝辣?”
“我不去,我就是来看看你,怕你病死了。”钱千里说话倔,往床上一坐,拍着那张多余的被子一个劲冷笑,眼见千红眼神逐渐变冷,立即起来倒水,“你可多喝点?儿水,早点?休息。”
“嫌我了?嫌我的钱脏了?”
“你要这么觉得我也没?办法。”钱千里也打定主意不和她好好说话。
千红给气得又要生病,把自己埋进?被窝里不再搭理她弟弟,听脚步声?渐去渐远,自己又没?出息地气哭了,捂着被子流热泪,把一腔的委屈都吞回去。
谁知?道钱千里看她还不够可怜,折返回来刺激她:“你看看这像话吗?段老板什么人了?声?名在外的鸡头,你和她睡一块儿?过日子呀?你也不嫌脏。”
“我就过日子,我就是和她过上了和你有啥关?系?我攀得上钱千里了?人家钱千里什么人了?我脏得像茅坑了狗见了还嫌,你也嫌,行哇,说啥了,走吧走吧,好心当我驴肝肺,我不是人,我是条狗,谁在乎狗心里高不高兴?”
她越说越过,甚至把普通话忘得一干二净,操着流利的方言委屈地直喊,喊得把钱千里赶了出去,她摔了门自己躺下,气得胸脯要炸,眼泪流得止不住。
就是外人欺辱了也还罢,钱千里怎么能这么说她?她是为?谁辛苦为?谁甜?
钱千里心里也不好过,他明明为?她好,被扣上一顶大帽子,这样一来,这辈子他姐都不原谅他了。可他生平真怕人给他牺牲,到过几?年?,听着人反刍自己的牺牲,“我为?了你做了啥做了啥,要不是为?了你我就如何如何”,一辈子也抬不起头。
因为?念书?的事,他已经反复听爹妈倒嚼这件事:“你还不好好念书?,早知?道就让你姐读了,人家学习好,你看看你……”
现在再看他姐省吃俭用给他送到市里学什么烹饪班,他要真成了大厨子,一辈子都要说:“要不是他姐,他一辈子就是个小学徒。”
他真恨自己被惯坏了,大手?大脚地攒不住钱,不像他姐那样狠得下心,一双破烂的鞋穿在脚上也不嫌寒酸。谁不想去市里见见世?面?可他不肯低声?下气地求什么恩惠,明知?道他姐姐绝不是居高临下地施恩给他,可他就是厌烦那一切都为?了你好的口吻。明明好好的,谁也不恨谁,大家都是家人,说话间就变了意思,简直是互相?拿着刀子捅,给捅满窟窿眼,再用力地抱在一块儿。
恶心!
“你打个欠条,我可以借给你,正好我要去市里,你可以搭个车去看看环境到底要不要去。”段老板在楼下抽烟,等他气冲冲地下来,递过一支,钱千里不接。
“谁要你的脏钱!谁搭你的破车!”他恨段老板比他更?接近他姐,这可是个鸡头,又脏又臭,一股骚味扑面而来,远远看见就要吐口唾沫。
就是这个人把他姐变了个人,他一点?儿好脸色也没?有。
“随你。”段老板抬脚上了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车灯亮起,司机座位是颗增光瓦亮的光头,钱千里瞪着他们,还是追出去,段老板从?副驾驶探出身子:“你和你姐真像。”
“你根本不了解我姐,你这个——”
本打算骂得脏一点?,但他现在要坐车,生生吞回难听的话,抱着胳膊冷冷地开门到后座,却在后座看见他姐叠起来的粉色小雨披,眼睛一热,抱着雨披搭在膝头。
老张从?后视镜看他:“你姐给我打小工,那回下雨就放在这儿了。”
“我没?说话。”钱千里语气不善。
“行行行,人在屋檐下你还不低头,有脾气。你家人都这样吗?”
“别提我家人。”
似乎是苦笑,老张瞥段老板,段老板只是擦燃火柴点?了烟,老张说:“这会儿不见你怎么抽烟了呀。”
“来一根?”她摸出烟盒递到老张嘴边,点?了火,后面的钱千里非要发出点?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嗤,表示他的不齿。
女人抬着冷淡的眼睛看看满身棱角像个刺猬的少年?,缓缓吸烟,吐出很长?一道雾:“就这一根,不多抽了。”
少年?忘却他的吸烟史?,捂着鼻子表示对二手?烟的不屑和厌恶,甚至摇下车窗迎接夜风,头发给吹成鸡窝也强撑面子假装潇洒,瞪大眼好像凝固了一张帅气文艺青年?的面庞。
“抽烟吗小子?”老张一手?往后扔过烟盒,钱千里狠狠地砸着段老板肩膀扔回来,表情凶狠。
“你姐不让抽?”段老板揶揄一笑,往老张那里看看,“你闺女不是也不让抽?把烟还我。”
“你就饶了我吧。她管得严,我真是要憋死了,这日子有啥过头了,连根烟也抽不成。”虽然抱怨,但提起女儿,老张还是露出了身为?人父的自豪笑容,摸着光头盘一圈,才把烟盒藏到怀里。
路上辗转,钱千里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厚颜无耻地跟上来,盘缠人家出,他算好价格到时候还给那个女人,踩上市区的土地,老张停到加油站,几?人下来休息。
段老板说:“这种半大小伙子卖不了多少钱,这波有点?儿亏。”
老张也附和:“哎,不如拿去卖肾吧,一个肾好几?千呢。”
钱千里年?轻,不知?道两个人一唱一和地逗他,脸白了白,冲着段老板说:“我姐肯定给我报仇,你……别轻举妄动,小心我姐拿镰刀砍你的头。”
“她拿花瓶砸我的头,很有经验的,”段老板收回烟盒,低头数数可怜的三支烟叹了一口气,拍拍少年?肩膀,“惹不起。走吧,去看看什么烹饪学校。”
“哼,你还怕她?你这个——”钱千里不傻,知?道段老板演戏给他看,但还是没?把伤人的词汇说出来,只嘀咕段老板是坨虚伪的天?生地养的臭狗屎。
他姐怒极了吼的那句还萦绕耳畔,他愈发觉得他姐智商堪忧,给一个女人蒙骗了,一门心思地过日子。那时他还不知?道千红那只是气话,以为?他姐真给段老板这个臭不要脸的骗去玩弄,喘了几?口粗气,走到段老板前头:“我要多少钱才能把我姐赎回来?”
“什么?”
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连一向善解人意的老张也没?猜出其中深意,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茫然。
钱千里说:“我二姨夫就是村里介绍对象的,我姐不愁嫁,就是进?了城,只要她愿意,村里小伙还是能随便挑。她还是要和男人过日子的,你别耽误她,她要欠你钱,我挣了钱给你。我钱千里说话算话。”
段老板实在不知?如何掩饰想笑又微妙尴尬的情绪,破戒摸烟出来,叼在唇间摸火,火柴似乎掉在车上了,老张递过打火机给她点?燃,深深吸一口:“她没?有卖,我耽误她什么了?”
“那天?警察局门口我就看着了,她跟你撒娇的样子就……就很古怪,你自己心里清楚,别搞那种外国来的什么,什么同性恋什么的,恶心。你自己什么生活我管不着,别拉我姐跟你一起变态。”他史?无前例地认真起来,把这临时的谈话当作一场谈判。
“同性恋?”段老板在齿间回味这个词,“恋爱?你这么觉得?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不是吗?我姐都说了你俩在一块儿过日子。”少年?心平气和,让自己成熟稳重,尽可能谈判成功,但他太过年?轻,完全没?意识到话都被段老板牵着走。
“我们搁置争议好吗?去看看你以后的学校吧。”
烟才燃了一半就被她掐灭了,随手?丢在垃圾桶上,拉开车门上车,钱千里追着她要继续谈判:“把我姐还给我。”
“她不是你的,她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老张拍拍少年?,把他塞进?后座去,发动车子看了看地图,径直往广场附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