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生米(1 / 2)
在尴尬的时刻,时间总是要静止的。
玲珑阁大堂中央的红绸静静垂立,从二层楼梯蜿蜒至红坊大门的彩礼队伍默然不动。
祝久辞微微抬头,梁昭歌茶色的眼眸被琉璃灯照得很亮,映出自己的身影。
小小一只,仰着头,瞪着一双眼睛。
梁昭歌皮肤很白,漆黑的眼睫映在肌肤上显得纤长如扇,微微卷曲上扬,可以一根一根数出来。
一二三?……
数到三十的时候,祝久辞意识到沉默拯救不了尴尬,遂尽平生最大努力,摆出决然委屈的表情,总之不是我不对,是你恰好听错了。
反咬一口倒打?一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我方才……”
话还没说完,祝久辞被那人随手一搂,整个人被轻而易举卷进房间,耳边房门啪一声合上。
大月氏地毯绵软柔顺,脚掌踩在上面挨不着实地亦如他的心一样虚。
梁昭歌胡噜一把祝久辞的脑袋,环着他转身往茶案那边去,“怎么又呆住了?”
“我来,咳,我方才……”
“昭歌知道。”
祝久辞仍在心中纠结着托辞,等他从自己的小世界中强行挽尊走出来,就见梁昭歌已然安静坐于茶案前?提沸水清洒茶海,遵循最繁复的茶道礼仪,一步一步点出茶香。
茶宠卧在茶海西侧,是一石猫,倒是鲜有人把猫儿当做茶宠。东岸是雕木突起的小山流水,清流自上而?下游走茶案,高山流水,水过雕崖。
祝久辞盯着流水从高山流下经过紫砂壶,淌过?公道杯,绕过?石猫来到自己面前奔涌向前?,从尽头的空隙漏下。
梁昭歌指尖拎着分茗,清透的茶水倒进茶盏,小小漩涡平静后,茶叶垂立其中,亭亭茶仙。
“给小公爷敬茶。”他仍是双手捧茶盏,举至齐眉。
身姿优雅,典雅尊贵。对梁昭歌而?言,繁文缛节并非古板,而?是骨子里带出的高贵。
纤长的手指衬在玉白茶盏上,右手指尖轻轻覆于左手之上,指尖捏着杯底,给他留出足够执杯的距离。
小公爷平日里疯惯了,与朋友对饮无非茶叶入壶沸水一浇便喝,哪有这般品茗讲究。
他双手接过玉杯,小饮一口。
热茶经齿,过?喉,入内,茶香沁人心脾,思绪豁然开朗。
祝久辞放下茶盏,向前?探身抓住梁昭歌的双手,夸张道:“昭歌仙人之姿,岂能用金钱衡量,两箱黄金又哪能表我心意,祝某委实是说我的心意太便宜了。”
梁昭歌默默看着二人抓在一起的手,完全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祝久辞心一跳,看来还得加把劲,吸吸鼻子长篇大论哭诉起来:“二箱黄金却也是祝某尽平生最大努力挣来,得一小摊,写字为生,风餐露宿,寝食难安,冬寒暑暖,风雨无阻。家父居镇国公爵位,一年俸禄仅银七百两,米四百石,又得镇国将军之位,银四百两,米三百石。家母承一品将军之位,银四百两,米三百石。凑齐两箱黄金着实是我全部家身,今日之后祝某便倾家荡产了。”祝久辞说得声泪俱下,祝府已然揭不开?锅,全家都要一起到街边乞讨去。
“那……”梁昭歌开?口。
祝久辞眼睛一亮,盯着梁昭歌给予眼神鼓励。快说快说,原谅我说错话啦,原谅小公爷一时莽撞,童言无忌啊!
“那,我养你啊。”梁昭歌反手一拢,把那人双手捧在手心里。
窗外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小孩子们尖叫声随之而?起,一时热闹极了。
爆竹算是墨胖子出的主意,他家来往京杭生意,少不得与镖局打?交道,多年下来也算学得了一二走镖技巧。
走大路不走小路,出大声不行默路便是其中关窍。
阿念深得真传,寻来一箱炮竹,可惜来时忘了放,现下要回去了才想起来。
百人的壮汉队伍来时浩浩汤汤,回去依然浩浩汤汤,鞭炮开路,人群拥挤在侧。
闹市口大街上人海之中,木头人一号对二号说:“若是让国公爷知道,这十里红绸路里有你夏府一份力……”
木头人二号留下两行清泪,“那还有救吗?”
木头人三号一肘击在一号身上,“若是让国公爷知道,此前小公爷讨美人心欢的方子都是你教的……”
一号回击:“开?光嘴啊开?光嘴,你要留点口德啊!”
三?号:“还不是你日日带小公爷逛酒肆赌坊!”
一号:“冤枉啊,小公爷看起来风月不沾,哪成想能直接把人买回府!”
二号:“呜呜呜!”
四号:“人好多,我要练剑。”
一二三?号扑住四号:“要了命了!”
二号暗戳戳抓着剑柄小声问:“咱就在这里等着小公爷把人抱下来?”
三?号动了动枝杈,想伸到衣襟里把罗盘拿出来,奈何人太多实在抽不出,遂放弃,听到墨胖傻乎乎问话直接翻个白眼,“笑话,小公爷今天是出不来啦!”
“不抱着美人回家吗?”
“红坊规矩,得拿到卖身契才能抱人回家。这虽付了金子,但卖身契哪能说拿就拿,总得给个一两天时间过过?场子。”
一号啧一声,“况且小公爷挑这日子,刚好赶上里面那位初礼……”
三?号啊哈一声,“不等回家就生米煮成熟饭啦,这一招也真够损的,国公爷国公夫人到时候怕也无话可说。”
“那咱们为何还留在这儿?”
“因为动不了啊!!”两个人齐齐怒吼。
木头四人组齐齐整整排在木头堆里,木头从闹市口大街紧东边儿排到闹市口大街紧西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