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长阶(2 / 2)
这一路上梁昭歌可没少说话,传奇志怪的话?本故事讲了七八个,竟还能分心去数那阶数?梁昭歌道:“又不影响。”
祝久辞顿时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侮辱,愤愤站起来一鼓作气爬上十几?阶去,将梁昭歌远远落在后面。
踏着欲烈的阳光慢走几?步,那人悄无声息跟上来,和他差着一级往上走。
祝久辞向远处看去,卷云遮住了山下城池,繁华浮夸的京城生活藏在暗云之下,尔虞我诈,悲欢笑语,尽在一方水土。他忽然心中一恸,转身冲着梁昭歌道:“今日过去,一切都好了。”
梁昭歌不解他这话?,正要开口,身后一阵急促脚步声,忽然一道火红的身影从他们二人之间冲过去,撞到了祝久辞肩膀,梁昭歌连忙扶住他。
陈清焰站在五级阶梯之外回头,居高俯视,傲然不可方物。
他挑着下巴道:“对不住啊,梁司乐。”
撞的是祝久辞,道歉的话?却是对梁昭歌说的。
祝久辞暴脾气要冲上去,平日里这人如何惹他都是无用功,但是只要涉及梁昭歌,便是一句话也能让他火冒三?丈。
陈清焰轻笑一声,等着他冲上来。
梁昭歌拉住他,“小公爷。”
“他!”祝久辞咬住牙关,也意识到自己是无名?怒火冒上来,勉强咽下怒气不去看高处那人。
陈清焰抓着腰缠的软鞭晦暗不明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火红身影在群臣之间煞是鲜明,晃过几?下不见影踪。
“昭歌。”祝久辞气得跺脚。
“小公爷与那人较劲做什么?”梁昭歌拉着他往前走,巨厚的软氅遮住二人相牵的手,倒也算是在老祖宗眼皮子底下破坏规矩。
“他着实过分!”
“他不是道歉了?”梁昭歌道。
祝久辞张口结舌,面前这人哪懂得旁人话中有话?。罢了,总归梁昭歌不甚在意,他又何须置气。
“走吧。”
“五千零二十三?。”梁昭歌提醒他。
祝久辞看他一眼,跟着在心里默默数起来。
走过一段路,竟也不觉得疲累,一门心思沉于足下,不去思索旁边走过哪位宠臣,不想前方还有几?千阶长路,只看着脚下云雾飘渺于衣尾,黑石青苔。
“到了。”梁昭歌的声音响在耳畔,祝久辞震惊抬眼,他们竟是未歇息便登上了万阶顶峰。高兴拉着他往前跑,国公爷瞪过来,祝久辞灰溜溜松了手。
祭祖大典尚未开始,还有不少朝臣尚在青山半腰,祝久辞带着梁昭歌去了寺庙西侧小院休憩。
拐道向北些,有一青砖炉,窑炉被人刻了不少字迹,云“寄予慈父金钞十方”,“寒衣寒食,慈母恩受”等等。原来是寺庙里供香火的地方,香客烧了纸钱仍不过瘾,还要在那青砖外刻上亲人名?氏字号,唯恐收不到似的,祝久辞看了两眼便要走,梁昭歌却拉着他。
“小公爷稍等。”
祝久辞倒是奇了,跑回来凑上前:“昭歌也要烧纸钱?”
梁昭歌从袖中取出一薄卷来,纸面已黄,卷首写着地藏菩萨本愿经的字样,原是他抄了佛经借此机缘烧掉。
祝久辞耐心站在旁边等着,看梁昭歌优雅地将薄卷放进窑炉,火舌霎时卷了边角,般若二字吞噬在火光里,焰火腾起,着了风,勾起三?页薄卷,墨黑小楷一闪而过。
祝久辞看得清楚。
“累世罪业,无以消灭,踏步人间,却再造孽。硕鼠硕鼠,亦为生命,火舌灭之,心自有愧。夜抄地藏经卷,超度亡灵,早得正法,脱离轮回。”
原来那日烧鼠,梁昭歌竟是抄了经书超度,青烟腾空而上,藏进晨曦薄雾,久前逝去的无辜生灵随风转世。
“走吧,小公爷。”
祝久辞站在原地未动,盯着红亮的火焰,感受到热浪扑面。
“怎的了?”梁昭歌牵他。
祝久辞突然抱住他,埋进?衣襟,指尖紧紧抓着他背脊。
梁昭歌哑然失笑,抱住他轻晃:“小公爷?”
祝久辞摇头不说话。世上怎有如?此心地善良的人,纯净如?玉降临人间,不染尘埃。
山雀鸣叫飞过,寺庙的僧人开始念经。古寺钟声鸣响,余音袅袅,悲悯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