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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配楼里,几?个佣人噤若寒蝉地站在婉清房门外,胆小的丫头则是已经吓得?在低声啜泣。
陈管家见谢珺和采薇上楼,赶紧从出来,重重叹了口气,抹着眼睛唉声道:“二爷三少奶奶,大少奶奶已经去了。”
“眉眉呢?”谢珺问。
“昨晚眉眉跟奶妈一块睡的,早上佣人发现大少奶奶出事,就让带去四小姐那那边去了。”
谢珺点点头,闭眼深呼一口气,搀扶着采薇走进起居室。内间卧房的门敞开着,佩儿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而婉清则安静地躺在床上。
她梳着旗头,穿着旗装,脚下是一双花盆底绣花鞋,耳朵上戴着三?枚长长的耳坠,这是满清格格曾经的盛装打扮。她躺得?笔直,除了脸色是妆容也掩盖不住的不正常青色,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最终还是用格格的身份告别了这个世界,就像是已经不复存在的满清王朝。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总是睡不好觉,现下终于可以长眠了。
采薇怔忡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半晌,终于稍稍回?过?神。她松开抓着谢珺手臂的手,一步一步走过?去。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她见过?不少死亡,丹桂台那个被谢煊一枪打死的戏子,去安徽见过?的战死士兵。她以为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自己早已经能平静地面对这件事。
但是看到闭着眼睛的婉清,还是无法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死亡。
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婉清忽然就自杀了呢?是因为母亲和弟弟的死,成为她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吗?当然,这不是稻草,这是命运给这个可怜女人的最?后一击。
可分明前天她还说自己没事,说要自食其力成为新时代女性,无论是满清格格还是谢家大少奶奶这些身份,都不再重要,她要做傅婉清。她的店铺已经快装潢完毕,不出意外,月底就能开业,哪怕是这几?天因为母亲和弟弟的事而情?绪低落,她也仍旧对这件事期待着。
所以采薇真的不能接受这场没有任何预兆的自杀。
佩儿看到两人进来,哭着道:“昨晚大少奶奶把眉眉送去了奶妈房里,回?来换了旗装,让我给她梳了旗头,就让我去休息了。今早我起床,来房里看了眼,见她躺在床上,衣裳没换,也没盖被子,怕她着凉,走上前正要给她盖上被子,发觉她浑身冰凉,已经没气了,嘴里有没吞咽完的大烟,床头柜上还剩半包烟膏……”
说到这里,小丫头又是泣不成声,一来是伤心,二来大概是被吓坏了。
采薇走上前,半跪在床边,看向床上那闭着眼睛的女人。婉清生得?极美,哪怕是这几?月状态不那么好,也仍旧掩盖不了她的天生丽质。她出身富贵,曾经是天之骄女,当年嫁进谢家,其实算得?上下嫁,只是命运弄人,娘家随着满清没落而衰败,谢家虽是如日中天,然而丈夫却英年早逝。
她的悲剧是这个大时代必然加偶然所造成。采薇一直在努力帮她摆脱这种悲剧,希望她能找到新的人生。
然而还是失败了。
她握住婉清僵硬冰凉的手,怔怔然道:“大嫂,你告诉我这为什么?不是答应过?我会振作起来的吗?你怎么能连眉眉都不要了?”
然而床上的人永远不会给她答案。
如今谢司令不在,这阖府上下,就是谢珺当家做主。他上前拍拍采薇的肩膀,温声道:“人死不能复生,弟妹节哀。”说着又转头朝门口的陈管家吩咐,“陈叔,设灵堂准备后事。让人把三?弟叫回来,然后发电报给北京那边。”
陈管家应道:“诶,我这就去。”
谢煊是中午回?来的。
婉清的遗体已经摆放在灵堂,采薇和谢莹玉嫣,以及婉清身边的几?个佣人跪在一旁,低低的恸哭声,让整个公馆陷入了一种悲伤的压抑。
眉眉还只得五岁,对于死亡一知半解。她刚刚看到灵堂里蒙着白布的婉清时,还天真地问谢莹:“为什么妈妈要躺在那里?”
只是不等姑姑回?答,她那双天真又茫然的眼睛里,已经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母子连心,即使小孩子还来不及理解死亡,但潜意识已经明白这意味着为什么。
这个可怜的孩子,生在高门,本该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如今却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女。
采薇甚至不敢看她,如果……如果自己再对婉清上心点,这个孩子也许就不会失去母亲。
这样一想,一股夹杂着悲痛的自责,不由得涌上来。
她其实一直没哭,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连哭都哭不出来。
谢煊走得很急,但是在灵堂外几?米处,却蓦地停下了脚步。
他身上还穿着铁灰色军装,腰间的枪套里别着枪,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遥遥落在灵堂里那具被白布蒙着的遗体上,怔忡了半晌,沉痛地闭了闭眼睛,又才一步一步走进去。
他走到婉清身旁,重重跪下,哑声唤了句“大嫂”,之后的话却被堵在酸涩的喉间,一句都说不出来。陈管家走过来:“三?少,后事都按二少的吩咐安排好了,棺木很快会送来。做法事的道士也要上门了,您看这法事做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