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9.木偶与提线（2 / 2）

在无边的黑暗中，她开始努力稳定心神。事实上，当习惯疼痛之后，她甚至感到了某种陌生而遥远的熟悉。

那时她就是这样一次次练习自己的能力的：黑暗、疼痛、孤立。那些穿白大褂的人是怎么告诉她的？

想象你是一只大手，而你要控制的人是一个木偶，你需要的就是找到提线，然后拉动它们。

于是乔开始构想出无数条细线，分别连接着杜芬多的手脚、脑袋、腰腹。

在意念世界中，时间不知为何变得缓慢，几近滑稽。她看到莫兰舰长在杜芬多中枪之后朝这边冲过来，她的手臂、双腿以一种迟缓得犹如催眠一般的速度摆动着，乔甚至能够看清她的肌肉正用力绷紧。

就是现在。

乔一起拉动所有的提线，用尽全力把杜芬多往后拖。

一开始，她真的做到了。杜芬多的身体仿佛是随着中枪的力道向后仰倒，只是动作僵硬，其实那是因为他正被无形的提线用力拉扯。

那是乔在控制他，完全违被其自身的意愿。她能感到那些细线一瞬间便绷紧了。

太紧了。

“啪”，并不真实的断线声在乔的脑海中响起，带来明亮的刺痛感。另一半的她看到杜芬多的右手骤然挣脱控制，拼命向前探出，向莫兰舰长抓去。

他们两个离得太近了，莫兰向旁避开，但仍旧躲不开那只冰冷且湿|漉|漉的手。

乔听到自己的喘气声。她的另一半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朝纠缠的两人冲了过去。她速度快得像一颗子弹，无声地划破空气。

然后她完全没入了那片黑暗，密密麻麻的提线瞬间重新缠上杜芬多的右手——手腕、手掌、手指——并以十倍的力量开始往后扯。

“啪”的一声，杜芬多的右手以诡异的角度折断了，水流从断口倾泻而出。然而这点时间足够莫兰猛地向前一扑，脱离危险区域。

然后她着地打滚，在休闲区外的走廊上一跃而起，飞起一脚将门踢上，挡住了飞溅的水花。

与此同时，乐园号控制室内，那个被乔劫持的显示屏眨眼间便已完全被黑暗吞噬。而乔则像脱水的鱼一样扭动挣扎起来。

托尼拼命按住她的手脚，回头冲史蒂夫大吼：“现在该把她拉出来了吧！”

“怎么拉？”娜塔莎也看向史蒂夫，她的语气还算冷静，“史蒂夫，我们怎么把她从那里面拉出来？”

没人知道，那一刻，史蒂夫凭借的是极不靠谱的直觉。

他上前一步拉起乔的双手，然后毫不犹豫地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乔的手指冰冷得几乎没有一丝温度。当她指尖的皮肤触到史蒂夫的那一刹，史蒂夫骤然感到一阵剧烈到几乎难以忍受的头痛，就好像索尔猛地抡起锤子给他来了一下子。

因为他们再次连通了，他感受到的，也是乔感受到的。

“乔，如果你能听到的话，我在这儿。”史蒂夫半跪在乔的身前，他握着乔的手压在自己头颅两侧，一字一句说道，“到我这儿来，你能做到的。”

娜塔莎低喃：“这真能管用？”

“没准真能管用。”班纳看着乔紧闭的双眼，“她不像之前痉挛得那么厉害了。”

的确，托尼现在已经不用专门按住乔了。她虽仍时不时抽搐一下，但却明显平静了不少。

史蒂夫以为他只是感知到了乔的疼痛，但事实上，他是在替她分担疼痛。

在那片黑暗中，乔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她听到史蒂夫的声音在说：“我在这儿。到我这儿来。”一遍一遍。

不知为何，她孩子气地哭了起来。面前是一线遥远的光，而她知道那光芒代表着的是安全、可靠。

幸福。

椅子上，乔猛地倒抽了一口气，肩膀高高耸起又落下。然后她脱力一般往前扑去，趴在了史蒂夫肩膀上。剧烈的喘息与咳嗽让她说不出话，史蒂夫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没事了，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他感到手掌下瘦弱的脊背轻轻|颤抖着，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片刻后，乔直起身子，她抬起一只手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对史蒂夫说：“对不起，弄脏你的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