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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3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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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赵德义和王秀芝离婚后,赵星河只见到过他一次,在供销社买东西的时候。

赵德义看起来有些尴尬,倒是赵星河,淡定的和他打了声招呼,然后买了需要的东西后离开。

赵德义看着她的背影发愣,直到售货员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当天晚上赵星河上课的时候课间休息,几个大姐围在一起闲聊,左不过是东家长西家短,赵星河在一旁听着听着,没想到吃到了自家的瓜。

起头的是位姓王的大姐,她说:“你们知道不,咱清川城前一阵可出了件时髦的事。”

其余人不知,饶有兴致的听她继续讲述。

王大姐道:“我前几天去看我妹妹,你猜怎么着,她跟我说她家对门住的那户人家离婚了,男人和小寡妇好上了,经常好几天不回家,有一次她买菜还碰着了,她以为那寡妇能长得多勾人呢,惹得那姓赵的男人五十多岁了还不安生,结果仔细一瞧也就那么回事,还没头一个耐看呢,干干瘦瘦的,就一层皮包着骨头。”

另一位刘大姐嗤笑一声,呸了一口道:“男人还不都一个死德行?头房臭,二房香,三房做娘娘,就算家花再香他也惦记野花,就是贱骨头一个。”

无论在哪个时代,女人围在一起,骂男人都是永恒的话题。

一旁的章大姐也说道:“她这能离婚还好了呢,以后省的糟心,眼不见心不烦还能多活几年,我知道有一家才叫气人,那小两口处对象的时候那叫一个热乎,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后来新媳妇娶进门没多久就有了,结果男人靠不住,出去偷腥被娘家弟弟抓个正着。小媳妇哭嚎死活要离婚,可娘家不让,肚子都大了离了婚能去哪?再说当初结婚娘家本来就不太同意,可小媳妇非要说什么恋爱自由,爱得要死要活的,现在出来这事就得自己受着。那弟弟把姐夫揍了一顿,娘家趁机要了点钱,这事就算了了,可你们知道后来怎么着了吗?呸!狗改不了吃屎!那男人知道媳妇娘家妈不会让离婚,那就更嚣张了,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出去混一次给点钱就想打发,结果那女人怀孕的时候净受气了,八个月孩子就要生,都说七活八不活,结果大人小孩一块没了,婆家连五期都没烧完就张罗着取新媳妇,结果这新媳妇也差点走上一个老路,这回仗着娘家硬气,直接给接回家,说什么也不过了,我估么着这要是继续过下去还指不定又出什么事呢。”

章大姐的一番话引起了众位大姐的热烈反响,讨论声此起彼伏。七十年代末民风已经较之前开放些,加上一些电影的公开放映,以及很多有关爱情的书都解禁,爱情再也不是闭口不能提的话题。而女人们天生就是浪漫的生物,无论多大年龄,什么文化水平,都爱幻想,也向往爱情。

大家纷纷表达着自己对爱情的看法,赵星河觉得也挺好的,畅所欲言,思想碰撞,也是交流学习的一种。反正今天的东西都讲的差不多,她就没制止,一直在旁边听着。

章大姐问道:“你们知道七道街桥头有家修鞋的铺子不?”

大家点头,知道知道,修鞋的女人是残疾,下半身都是没有的,靠双手撑着小板凳走路,嫁了个男人是有名的懒汉,全家就靠她修鞋赚点钱,也多亏没孩子负担小,平时街坊四邻瞧着可怜,都主动去她家修鞋,又便宜手艺又好,那女人见谁都一副笑模样,一点也不因为自己残疾就觉得低人一等。

“要说可有日子没看见她了,我上次去给我家二丫修鞋,见她家关着门就回来了。”王大姐说道。

章大姐道:“以后再修鞋咱们就得换地方了。”见大家都好奇,她继续道:“她跟别人跑了。”

“啥?”

众人都惊讶。

章大姐:“想不到吧?她一个残疾,又不能生育,年龄也不小了,上次我问了一嘴,三十二了,你们猜她跟谁跑的?”

众人见她卖关子,都催促她赶紧说。

“七道街拐角有家榨油的油坊,那可是个有钱人家,他家的小儿子今年估计刚二十出头,就跟着他跑的。”

众人惊的吸气,就连写惯了狗血言情的赵星河都不免惊讶。

章大姐贡献着一手八卦:“听说是趁着天黑走的,不过也被人瞧见了,那小子抱着她一路小跑,估计这会儿都跑出北方了。”

王大姐忽然拍了拍桌子,“她娘的,人家走不了都有人抱着跑,我胳膊腿健全跑的还贼快,咋没人来勾搭我呢!”

众人哈哈大笑,赵星河也跟着乐。

“你说那小子因为啥?找了个残疾,还不能生育,要说模样也就是一般人,不过性格是真的好,可性格好又不能当饭吃,那小子我见过几次,那大个子才像样呢。”章大姐难免惋惜。

“还能因为啥,因为爱情呗。”何香摸着肚子感叹道:“这才叫真爱呢!”

众人想了想,都觉得何香说的有道理,这爱情的力量可真伟大。

讲完了别人的浪漫爱情,大家反过头来开始控诉自己的男人,章大姐带头道:“你瞅瞅人家,这样了还追求爱情呢,你说咱们也不缺胳膊也不少腿,捯饬捯饬也都不丑,咋就找了这么个爷们,真让人生气。”

刘大姐哼了一声:“就这样男人们还不知足呢,不是嫌你不够温柔,就是嫌你笨的要死,再不就觉得你长得不够好看,他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真有那又聪明又漂亮还温柔的能看上他们?”

众人被逗笑。

王大姐接着道:“要我说咱们女人就是苦,你说白天也跟男人一样上工赚钱,可回到家凭啥就是咱们做饭收拾屋子?孩子要管,老人要照顾,男人也得热菜热汤的伺候着,赶上老奴隶了,我一天就这会儿出来上课能轻快轻快的,我家那老王八犊子还总念叨,说有那功夫纳鞋底子都比学认字强。”

刘大姐笑了声:“不伺候着能咋整,谁让人家赚的比咱多,咱们累死累活一年到头能挣几个,你家还行呢,就俩闺女,以后不用愁娶媳妇的事,我家三个大小子,将来光是娶媳妇就得扒三层皮,能不好好溜须着爷们拼命干么。”

王大姐心塞:“从前没嫁人的时候在家也干活,可累了有娘疼着,这结了婚谁疼?上次来事我说我肚子疼,让俺家那个给泡杯红糖水,你猜他咋说?他说你是肚子疼又不是腿疼,自己不能去?给我气的直接怼了他两杵子,还能指望他啥吧!”

章大姐叹了口气:“你说这男人结了婚以后是不是都会变个样?当初处对象的时候也挺腻乎的,咋瞅咋顺眼,也不怕大家笑话,那可是真稀罕,就好像非他不嫁那种感觉,可这时间久了糟心事也多,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家家日子都这样,还能离咋的。”

王大姐道:“就这还不都是女人给惯的?结婚之前娘家妈千叮万嘱,千万别惹男人生气,男人就是天,咱们女人生下来就得依附着男人,不然活不了,结果就给他们惯出臭毛病了。想想心里真是憋气,以前人家见到我还叫声桂香,现在可好,直接管我叫大军家的,结个婚把名字都结丢了,你说说,找谁说理去?”

说完她看了眼赵星河道:“要我说还是小赵老师活的好啊,年轻有学问,你再看人家嫁的,哪次来上课人家男人不是又接又送的,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这不,还没下课呢人就早早在外面等着了。”

众人回头,果然在窗户那看见个身影,是高远阔倚着墙抽烟。

一直听热闹却突然被cue的赵星河愣了愣,她也顺着大家视线看过去,然后腼腆一笑,说道:“今天的东西都学的差不多,还有点时间,不如我教大家一首诗吧。”

众人立马各归各位,小学生姿势坐好。

赵星河在黑板上写诗,下面已经有人开始往本子上记。

赵星河写的是舒婷的《致橡树》,正写着就有人提问了。

“小赵老师,你这诗咋这么老多字呢?那诗不都是鹅鹅鹅,曲项向天歌那种吗?”

赵星河转身答道:“这个是现代诗,和古代诗是不同的。”

大姐哦了一声,继续抄写。

赵星河写完后给大家读了一遍。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

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老师,这写的是啥意思?”坐在第一排的何香看不太懂。

赵星河给大家大概讲解了一下。

“大家可以把它当作是爱情诗,其实我们现在很多人都羞于说爱,可爱是人类千古来就不朽的话题,它不会因为你的避而不谈就不存在。人们谈论爱,歌颂爱,从不吝啬世间最美的语言去描述它,而婚姻正是爱情的归宿。男女在交往的时候,是被彼此身上的独特气质吸引,觉得他是个特别的人,可结了婚以后一切回归平淡,我们要爱的就是一个普通人,他们也会有很多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赵星河顿了顿,指着黑板上前几句诗道:“这里的假设和否定比喻,正是表达了作者的爱情观,她不想攀附对方,借着对方的显赫来炫耀,同时她也不想淹没在浓荫下。其实作为女性,不是非要相夫教子才叫贤惠,我们更要清楚的是,我们可以和男人一样,立在脚下这片土地,同样可以站得更稳,看得更远。我们是独立的人,世俗赋予女性多重身份的前提是,我们首先要成为自己。”

“就像木棉,虽然爱慕着橡树,但是她同样没有忘记自己的价值,她可以‘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和‘共享雾霭、流岚、虹霓’,就像好的爱情不是我离开你活不下去,而是我一个人可以很好,和你在一起会锦上添花的更好。”

赵星河望着讲台下听的入迷的大姐们,笑了笑道:“大家今天讨论的我都听明白了,我们都觉得女人活得辛苦,这自然不用否定,可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一方努力就能够做到的,不如今晚大家就回家试着和爱人沟通,只有沟通才能明白彼此心意,也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摩擦,婚姻也才能更稳定。”

大姐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回家的路上,高远阔牵着她,一路无言。

赵星河看着他的侧脸,有些疑惑。

“你今晚怎么这么沉默?”她问道。

高远阔停下来,黝黑的眸子看着她,道:“你今晚讲课我听见了,就是那首诗。”

“哦。”

赵星河故意说的云淡风轻。

别看她在课堂上巴巴巴给人上课的时候可来劲了,可这会儿面对高远阔,再想起自己讲的那些爱情大道理的时候,就难免觉得耳朵发热不好意思。

“你也要做木棉吗?”高远阔问。

赵星河愣了愣,不太懂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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