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1 / 2)
封山脚下,两军的激战持续了整整一夜。
封山县赶来的援军以陆军为首,沿着封山脚下的狭小平原与瓯雒军队厮杀,所携带的秦弩灵巧,适宜集结列阵朝瓯雒军队进攻。而瓯雒的灵弩上岸之后难以补充重箭,只能改用轻箭扫射。一波波秦军的轻甲死士架着牛皮铁盾,迎着箭雨上前厮杀,瓯雒但凡运送一架灵弩上岸,秦军势必破坏一架。
钦江岸边,瓯雒战船上的灵弩也只剩下了三架,再也不能往岸上运送灵弩,只能留下来保卫主战船。
陆上战场由秦军占了上风,但水上战场却丝毫没让秦军讨到半分便宜。即便是封山军奇袭,将瓯雒的小舟战船破坏大半,却也无法对瓯雒兵力造成实打实的伤害。瓯雒人极其擅长水性,在水中如同游鱼一般,躲过了秦军的箭矢,弯刀上岸,长弓登船,又是一场恶战。
灵山军队经过前头的一次大败,战船所剩不多,已经全数出动,却仍然冲不破钦江上瓯雒军队的水上防线,眼看着下游的瓯雒军队援军不断,却只能干着急,催促战船躲避灵弩的箭雨,半分也不能前进。
直到第二天东方泛起鱼肚白,两军刀兵碰撞之声才堪堪有弱下去的趋势,却是两方都咬着不先撤兵,怎么也不肯发出收兵的号令。
封山山腰之上,赵佗这方的秦军早已耐不住了,封山援军伤亡惨重,水上传来的战况更是不容乐观,简直就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白白地用灵山的军队去将瓯雒的战船拖住罢了。
掌管号令传达的秦兵小队皆纷纷翘首,满心焦急地等着幕府传来鸣金收兵的指令,简直恨不得自己先将山下厮杀的兄弟喊回来,却又一分一毫也不敢动弹,只能将手中的鼓槌握紧又握紧。
幕府之中指挥作战的赵佗又如何好受过了?一道一道战况传来,每一道都在催促他收兵停战,每一个来传战况的士兵,脸上那明明白白的焦急失望,他都看得一清二楚。收兵,何其容易?将外头候着的近卫喊进来,当即就可以将兵力尽数撤回。可收兵又谈何容易?如何能够收兵?投降之后,便是接连败绩,士气大伤,他也没有任何底气去跟瓯雒丞相翻脸。
败兵、投降、嫁子?荒唐!
可这一个一个的伤兵,都是跟他一同翻越五岭的秦人,每一个人,他都熟悉,那一片片秦甲,一顶顶秦盔,如今尽数染血,叫他又如何忍得?
赵佗看着手中秦剑,终究忍不住大步往外走去,大喊出声:“号令兵何在?”
那小兵上前时,抬眼便看见赵佗的铁黑脸色,只见他双眼通红,牙关紧紧咬着,下颌线绷紧尽数显露,那一瞬,只仿佛让人觉得他是受了什么重伤一般。连小兵都不敢说话,只慌忙低下头去,拱手等着号令。
晨光熹微,赵佗扭头面向山下,看着那在光亮中渐渐清晰的战场。上头尸首遍布,破碎的兵器散落一地,甚至难以分辨倒底哪一个是秦人,哪一个是瓯雒人。
赵佗回头,看向面前低着头的小兵,深深喘息,开口:“鸣……”
未等赵佗说完,只听山下传来越人急促的呼啸声,赵佗转身急急朝前走去,站在一株巨木旁,倚靠着树干看向山下——越人听到那声声呼啸,当即往后疾速撤退。赵佗一刻也不能等了,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待到天空大白,日头真正升起,封山脚下的小小平原之上,战场已经重归寂静。瓯雒军队后撤内亭,只留下几艘小战船停泊在钦江沿岸。越人可没有收拾战场收敛同胞尸身的习惯,这几艘战船,也只不过是岗哨斥候之用。
封山守军就地歇息,伤兵转移到近处的灵山县治疗,封山县令李缮只命令自己的副将整军休息,自己先随着赵佗,去了灵山县落脚。
李缮也是当时随着任嚣一同南下征服岭南的秦人,与赵佗一样出身赵国,只是年龄小,相比之下,要与任簇更为亲近一些。一听到任簇负伤,当即答应赵佗出兵,刚刚停战收兵,就叫嚷着要去看任簇。
赵佗与李缮赶回灵山县府时,已经是将近正午时分,本以为任簇还昏迷着,却不曾想等两人走进屋中时,已经看见任夫人扶着任簇起来,已经是刚刚换完药的模样。
身边也没有近卫,只有任夫人的陪嫁侍女在旁边帮忙伺候。任夫人将刚刚空了的药碗交给侍女,转身捏着手帕去给任簇擦了擦嘴角。
任簇抬眼,忽地眼睛一亮,声音微弱,却是压抑不住的喜悦,亲昵地喊出李缮的字来,“子修来了?”
李缮点头,看见任簇身上的层层绷带,忽地脸色也白了,匆匆走上前来,拱手给任夫人行了个礼,“嫂子。”
任夫人这才转身,看见李缮,当即开口问:“战况如何?”
任夫人这一问,任簇当即明白过来,看向赵佗,目光沉沉,“赵大哥,瓯雒灵弩……”
李缮回头看了一眼赵佗,倒是先替他说话,“虽然我方伤亡严重,但好歹是双方打平,灵弩可惧是可惧,但若是一路败仗,莫说战报传回咸阳,便是传到番禺,这个后果也不是你我能够承担下来的。赵大哥这一仗,也是救了你的命啊!”任簇一听这话,也无话反驳。秦国法令严苛,李缮的话不无道理,他们南下翻过五岭已经过去九年,一直以来都是与雒越部族交战,胜负交织,也是夺了地,算是胜大于负。可若是这一回,让瓯雒彻彻底底占了上风,依照越人好战的性子,只怕以后都难以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