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番外一 七年(13)(1 / 2)
或许是因为换了药的关系,也或许是适应了陌生的环境,这一夜晏东霆睡得格外的沉,直到第二天顾流光起了床,把早餐做好,他还是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
想起那道伤口,顾流光不免有些担忧,于是便来到那扇门前,轻轻把门推开,探着头往里看了看。
窄小破旧的木板床上,某人盖着一层薄被,优雅而规矩地沉睡着。晨光越过窗台,打在他英俊的脸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恩……若是忽略掉他那丑哭了的发型和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这样的场景其实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好吧,他会好好练习,争取下次把绷带缠得好看些。
翘起唇角,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愫。
“哥哥……”顾宁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顾流光吓得不轻,连忙回头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他满脸尴尬地道,“不要吵到他了。”
顾宁捂住嘴,眼珠咕噜噜地转着,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再次往屋里看了看,发现那人并没有被吵醒,顾流光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了起来。
跟着顾流光回到屋子里,顾宁笑嘻嘻地问道:“哥哥,你为什么不叫醒晏叔叔啊?”
“他受了伤,让他多休息会儿。”背起背包,顾流光对顾宁说道:“我去上班了,你在家要乖乖的,记得吃饭和吃药。”
顾宁软声应道:“知道了。”
忽又想起什么,他蹲下身来,问道:“宁宁,你能不能帮哥哥一个忙?”
顾宁很是高兴:“哥哥需要宁宁做些什么?”
“你好好看着晏叔叔,不要再让他乱跑了,可以么?”顾流光问道。
顾宁笑弯了眼,脆声说道:“你放心的去上班吧,宁宁一定会替你看好晏叔叔的。”
揉了揉她的脑袋,顾流光这才放心地起身离去。
待顾流光走远后,顾宁立即来到晏东霆所在的房间,踮起脚打开了门。
悄无声息地靠近床边,她趴在床沿上,眨巴着眼仔细观察着晏东霆的睡颜。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嘛,为什么哥哥会看得那么入迷呢?
“看够了吗?”忽的,熟睡中的晏东霆开口说道。
顾宁笑了起来,嫩声嫩气道:“叔叔你醒啦,早上好。”
睁开眼,晏东霆勾了勾唇角:“早上好。”
顾宁笑道:“你今天赖床哦,哥哥都走了很久了。”
撑着身子坐起来,晏东霆看向门外,喃喃道:“是吗,原来我睡得这么沉。”
顾宁捂着嘴偷笑:“是啊,而且你还说梦话呢。”
“哦?我说了什么。”
顾宁朝他招招手,他弯下腰来,顾宁附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什么,晏东霆听罢,大笑出声:“丫头,其实你刚一进来我就醒了。”
“你好坏啊,居然装睡!”顾宁气鼓鼓地道。“我不理你了!”
知道她的威胁毫无说服力,晏东霆笑着摇摇头,起身朝屋外走去。
顾宁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晏东霆低头看她,问道:“你不是说不理我了吗?”
顾宁做了个鬼脸:“你下次再装睡骗我,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来到水槽边,晏东霆拧开水龙头,弯腰掬起水往脸上扑了扑。冰凉的水顺着脸庞向下滴落,驱散了脑中的最后一丝睡意。抬起头来,水槽边摆放着的东西毫无阻碍地跃入了他的眼中。
那是三支颜色各异的牙刷。两支大,一支小,挤在同一个水杯里,亲密得不分彼此。
心口一热,他抬手取出其中一支,弯下腰就着水开始洗漱起来。哗啦的水声,薄荷的香气,还有陪伴在一旁的女孩,有那么一瞬间,让他恍惚以为自己就是顾流光。
半个小时前,那个少年也曾与他站在同一个地方,跟他做着同样的事吧?
嘴角微微勾起,心情因为这个发现而变得飞扬起来。擦掉脸上多余的水珠,他转身想要返回屋里,却又忽地停住了脚步。
屋檐下,他的T恤高高挂着,和顾家兄妹的紧紧挨在一起。微风吹过,隐约还能闻见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
此时此刻,晏东霆终于确信,他是真的融入了这对兄妹的生活里。
然而,这样的程度,还远远不够。
用完早餐,督促顾宁吃完药,晏东霆摸摸她的头发,说道:“你自己在家玩会儿,我出去一趟。”说完,起身就要朝外走去。
顾宁牢牢记得顾流光临走前的嘱托,哪肯让他出门,当即就跳下椅子缠了上去。
“叔叔,你要去哪里?”
看着身旁一脸紧张的顾宁,晏东霆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柔和下来。
“只是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顾宁说道,“哥哥说过你不能乱跑的。”
晏东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这一早上都紧紧跟在他身后,就是为了替顾流光看住他啊?有些哭笑不得,他说道:“真的很快就回来。”
顾宁索性一把抱住他的腿,鼓着脸说:“再快也不行,宁宁不会让你走的。”
“好吧,我不走。”晏东霆妥协地举起手,“我只是到外面打个电话,这样总可以吧?”
顾宁眨眨眼:“不行,万一你偷偷溜走了怎么办?”
“那好吧,我在这里打。”
顾宁这才满意的松开他。
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晏东霆取出手机,当着顾宁的面给冯毅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人接起,冯毅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晏总,我正想联系您。”
“什么事?”晏东霆问道。
冯毅道:“何导那边今天早上送了几份剧本和投资计划书过来,您要看看吗?”
考虑了一下,晏东霆道:“都拿来吧。”
“好的。对了,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你到我那儿替我带点衣物过来,东西全都放在衣柜最外层,记住,别拿错了。”看了身旁的顾宁一眼,晏东霆刻意强调了后面那句。
冯毅立即了然地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接触到顾宁好奇的目光,晏东霆忽道:“等一等。”
“晏总?”
“给宁宁带点礼物过来。”
顾宁两眼一亮,不觉坐直了身。
冯毅愣了一下,笑道:“好。”
挂掉电话后,顾宁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在跟谁打电话?”
晏东霆说:“冯叔叔。”
“哦,原来是他,”顾宁撑着小脸,眼睛忽闪忽闪,“他要到这里来吗?”
晏东霆嗯了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他来?”
顾宁摇摇头,笑着说道:“怎么会,其实有人能来陪宁宁玩,宁宁很开心的。”
她的语调虽然听起来轻松愉快,但晏东霆却从里面感受到了一丝落寞。
其实她如此坚持着不让他离开,也是因为害怕自己一个人会孤单吧?就跟曾经的自己一样,永远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生活,绝望的等待着一个连话都不愿和他多说两句的男人。
其实这个孩子真的跟他很像,一样的孤单,一样的不被接受。唯一不同的是,她还拥有一个十分疼爱她的哥哥,而他……却是孑然一身。
在她发间落下一个珍惜的吻,他道:“以后我会常来陪你,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紧紧抓住他的衣摆,顾宁仰起脸,不敢确定地问道:“真的吗?”
“真的。”他无比郑重地说道。
在顾宁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身边最依赖的除了顾流光就没有别人了。从小顾流光就疼她护她,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她也以为兄长就是自己的一切。然而现在,靠在晏东霆身边,她却忽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一种她一直以来极度渴望得到,却又不敢奢望的感情。
“晏叔叔,”她软软的唤道,“你答应宁宁一件事好不好?”
晏东霆道:“你说。”
朝他伸出手,顾宁说道:“抱抱宁宁吧。”
晏东霆一怔,虽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却也还是张开手臂将她抱进了怀里。
紧紧抱着他的脖子,顾宁将脸埋入他怀中,闷声说道:“其实我每次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会很害怕,我害怕忽然有一天我再也等不到哥哥了,我更怕哥哥不在的时候我会突然死掉……”
心脏用力一揪,晏东霆轻抚着她的背,哑声说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需要害怕。”
“如果有一天我受不了先一步离开了,你能不能替我好好照顾哥哥?”顾宁低声哀求道,“不要让他总是一个人,他会觉得孤单的。”
“不会有那一天,”晏东霆闭起了眼,“我不会让你有事。你会平平安安的长大,变成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
“到那个时候,我可以嫁给你,做你的新娘子吗?”顾宁故作轻松的笑道。
晏东霆愣了许久,才道:“你为什么会想要嫁给我?”
顾宁小声说道:“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和我们在一起,不会再分开了。”
“我不会和你们分开。”晏东霆柔声道,“你也不必嫁给我,长大后的你完全值得更好的人。”
顾宁不依不挠地追问道,“那你以后会和别的大姐姐结婚,生很多小宝宝,照顾他们长大吗?”
晏东霆哭笑不得:“都不会。”
“永远都不会吗?”
“永远都不会。”
“晏叔叔,你不要丢下我和哥哥。”用力抱紧跟前的人,滚烫的泪珠从顾宁眼中落下,沁入了晏东霆的皮肤里,也灼痛了他的心。
“我会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吻了吻她的发顶,晏东霆道,“直到你们厌倦了我为止。”
多年积累在心里的苦闷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顾宁躲在晏东霆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她的爸爸妈妈都不要她?为什么她要生那样的病?为什么哥哥要为了她,承担下所有的一切?她好怕啊,真的好害怕,她怕自己没有办法长大,怕终有一天会见到哥哥痛苦的脸……
“不要哭了,”担心她的心脏会犯病,晏东霆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安慰道,“哭肿了眼睛,一会儿冯叔叔来了可要笑话你了。”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热,带着显而易见的疼惜,抚平了女孩内心最深处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