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书生(2 / 2)
这就是这次赌博的悬疑所在。
孙掌柜见和尚一桌人口水都快垂到地上了的神情,只好心怀忐忑的再干笑了两声,知趣的缩回到了后堂。
女子站得很有礼仪风度,纵使这桌四个客人中有三个人的眼睛正如同利刀一般在她身上搜刮不定,恨不得立马就用眼神剥光了她浑身的鲜红衣衫。只有另一个山羊胡子的人依旧似一尊雕像般低头沉默,纹丝不动。
独疤和尚抹了抹嘴角,不知是在抹油迹还是在擦淌出来的口水。他嘿嘿嗡笑了两声,道:“姑娘快快请坐!”
说着,他让出了半边凳子,示意这女子坐在他身旁。但那姑娘想都未想,礼貌高贵的微微欠身,转步坐在了旁边的空桌旁,在桌面摊开了精致的丹红漆琴。
独疤和尚张嘴愣了愣,接着哈哈干笑道:“有性格!和尚我喜欢!”
说着,他如同捡着宝了一般满脸带笑的转过头对同桌的几人道:“你们看!你们看!这孙子掌柜真他妈有良心!和尚我就喜欢这样犟的女人!啧啧我喜欢!”
那女子闻言却面不改色,看也不看和尚几人,清脆的声音冷冷的道:“几位客官想听些什么?”
眼睛迷成一条缝的矮子忽然拍着大腿大笑道:“原来这漂亮小妞子是专程来唱小曲给和尚你听的!”
和尚忽然僵住了脸上的笑,一张紧绷着的笑脸憋成了猪肝紫色,瞪着那美貌姑娘却又毫无办法,就像是一头想一口吞下天空的癞蛤蟆,天空却只高远的让你看着,并没有降下来让你触碰的意思。
那女子的神情和仪态仍然和来时一样从容淡定,这分明是一个早已久经风尘,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的青楼艺妓。她道:“我这一行生来本就是坐着让人看,唱着让人听的。”
她这一句话已经明明白白的回应了独疤和尚的妄想绝不是能给你碰的!
和尚气得喉咙里发出咕噜的低吼,那一边桌上的素衣年轻男子看了她手中的琴,忽然两眼一亮,问道:“姑娘这把文武七弦琴可是江南马家为你特制的?”
那一桌人闻声,竟也没有往这男子看过来一眼,更奇怪的是皆都默默的微垂着头,互相交换起来奇异的眼神,铁骇涛好奇的望了过去,那几人脸上的憋屈似乎又重了好几分!独疤和尚却是一声不吭。
女子微微一笑,道:“公子好眼力,这把琴的确是江南马家的马二公子前些年来西蜀时听了小女子的曲子后,特意为我制作的。”
素衣男子点头微笑道:“马二公子精通音律,他能亲手为你制琴,此生必定是你的知音了。”
铁骇涛酒足饭饱,随意的插话道:“我只听说过近年来江湖上盛传的文武全才笑书生,这文武七弦琴是什么奇特的乐器?”
听铁骇涛这么一说,素衣男子眼神里忽地荡漾出一丝奇异的神色,回答道:“古琴本是五弦,昔年周文王被囚时因思念爱子伯邑考,给古琴加弦一根以寄托遥思,是为文弦,周武王伐纣时又加弦一根,是为武弦。所以才会有这文武七弦琴。”
铁骇涛听得似懂非懂,痴痴的点了点头,他很少念书,只粗识几个大字,哪里知道这男子口中的文王、武王、伯邑考是谁。
红衣女子钦佩道:“公子好学识。”
素衣男子带着笑点点头,并不谦言,只道:“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道:“众人都唤小女子作虫娘。”
素衣男子又点了点头,表示对这名字很喜欢,接着道:“我此行入蜀,一路上听了许多之前闻所未闻的西蜀乐曲,如闻仙乐,由此对蜀中乐律极感兴趣,不知姑娘可能唱一首在这西蜀之地鲜有人唱过的曲子?以拓我眼界。”
铁骇涛心想面前这男人可不是在为难这姑娘了么?烟花香楼里的姑娘会唱的本就都是些耳熟能详的曲子,哪会鲜有人唱的曲子?
谁料那姑娘似乎很满意这个要求,爽朗的道:“好,那就为公子你唱一首我自己作的曲子,只是苦于无才写词,公子听了若能填词,虫娘感激不尽。”
那胖和尚一桌人的脸色更加的憋屈了,自己请来的姑娘此刻竟然和其他人谈笑风生,丝毫不理会自己的雇主,这种被忽略,被漠视的耻辱,谁能忍受?
但他们四人却能忍受。
铁骇涛望着那几人欲哭还笑的表情实在想放声大笑出来了。
素衣男子也很有兴趣的道:“可以啊,姑娘可已经想好歌词意绪了?”
虫娘莞尔一笑道:“我已想好了词牌,就叫做雨霖铃”
语罢,琴声铮铮响起。
舒缓袅袅的琴音如同雨幕下湖面上飘荡起伏的水雾般迷蒙哀愁,随之而起的哼唱歌声比之那雨滴缓缓撞击在长亭檐铃上的叮铃声更加充满离别忧伤,依依不舍。
铁骇涛在不知不觉中也被这凄婉的歌声琴音吸引了进去。
歌未至半,大门突然又是吱呀的被推开了,这次随着冷风灌进来的却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白面书生,这书生也身着一袭简单的素白长衣,但这素衣书生比之铁骇涛眼前的素衣男子显然干净整洁得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手中提着一柄乌鞘长剑,剑鞘身上镶嵌着一排古朴神秘的黯色石头。书生风姿儒雅,满面透露着厚重的书卷气。
虫娘却并未丧失她的职业操守,依旧不受打扰的唱着自己的曲子。而那书生一双满含痴情的眼睛自始至终也只注视在虫娘身上。
铁骇涛见这书生的模样,心头忍不住一阵震撼,心道:“这人莫非就是近日到了成都府的笑书生萧一笑?之听说他来过墨阳小镇,没想到他还留在这里?”
歌声唱罢,那书生和先前落寞此刻带笑的素衣男子不约而同的鼓起了掌,铁骇涛也随之附和。但这三人的每一声鼓掌似乎都拍打在了那胖和尚一桌四人的脸上,那四人都快被满怀的憋屈胀破胸膛了!
儒雅的书生问道:“我在酒楼外被姑娘这歌声琴音所吸引,才冒昧进来。却不知姑娘为何只哼曲,不唱词呢?”
素衣男子抢着答话道:“这是虫娘自作的曲子,并未填词,但姑娘想好了词牌名,叫做雨霖铃,兄台可否一试笔墨?”
儒雅男子道:“这么美的曲子,这么美的词牌,小生怎能轻易唐突?”
素衣男子看着刚进来这男子注视在虫娘身上的目光,眼神一闪,忽然带着神秘的口吻,脱口道:“即使眼前有这么美的人,兄台莫非也不敢唐突么?只恨我此刻并未有填出这词的灵感来。否则为了眼前这美貌绝伦的佳人,我也要啧啧”
虫娘听罢,抬眼瞟了刚进来的这男子一眼,脸唰的红了,垂首不语。
“这个容我好好思索片刻”男子竟然意外的有些木讷起来。
那沉默了半天的山羊胡子终于再也按捺不住,爆发了出来,一掌拍在桌面上,桌面立马塌陷了一半,这张桌子这次算是彻底残废了。他嘶吼着声音对那素衣男子道:“你不是号称文武全才笑书生么?填词都不会?原来只是徒有虚名!”
铁骇涛心头一凛,诧异的顺着山羊胡子说话的方向看向对面仍然面带笑意的素衣男子,原来他才是笑书生萧一笑!
可是怎么怎么和传闻中的笑书生相差这么远?
至少衣着打扮不会这般随意得有些邋遢啊!
另一个儒雅男子闻言不禁抬手一拱,道:“原来兄台便是书生盟的前护法圣使。在下是一浪迹天涯的江湖书生,叫做柳七,实在幸会。”
萧一笑被山羊胡子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嘶吼惊吓得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但他却不理那人。在听到“前护法圣使”这几个字时甚至还有些微微自嘲的笑意。听罢,他也只是对儒雅男子抬手回礼,转而才对那一桌四人苦苦一笑道:“我的才华都横溢出去了,哪里还有什么才华?但我一直以为几位很有勇气,在中州寻上我时便会对我出手,谁知一路跟着我到了西蜀,还是迟迟不肯出手,直到此刻还在劝我重回老本行,舞文弄墨,填词作曲。几位的勇气未免也实在太可嘉了些。”
在说着话时,萧一笑有意无意间已握起了桌上灰布包裹着的长剑。
我叫李天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