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1 / 2)
正是元运二十一年,十月深秋。
时遇秋季,凉风习习,小雨连绵。楚国汴丘竟已连下三日细雨。
姜裳蜷缩在灰白的墙壁旁,呆愣的看着斜方墙壁左上角处,如拳头一般大小的小圆洞。
细雨偶有从圆洞处,缓慢流进。
圆洞外是一片漆黑,不见星月,不见飞鸟。
姜裳觉得裤子有些湿润,许是这连日的细雨,让这牢房里也潮湿起来。
她平日里飞扬跋扈的神情,此刻早已掩下,如藏在一片灰烬里,再也燃不起火星。
她不知自己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她本是楚国刑部尚书的千金,一出生便注定了,她是要享尽荣华富贵之人。
甚至曾与皇后的位置也不过一步之遥。
可现下,什么都没了。
不论是那些她曾经看不起的钱财,还是她曾以为会一直这么继续下去的骄奢生活。
凉风从圆洞里吹进来时,惊得姜裳身形一抖,她抱紧自己的肩头,以谋取些许的温暖。毕竟她只穿了件薄薄的囚衣和麻裤。
料子粗糙,硌得她有些不适。
可现下一冷,她是什么也顾不上了。
又脏又乱的头发,已经许久不曾洗过,她蜷缩着,远处看起倒像是个乞丐,而不是曾经那个锦衣正身,发间藏着华美发饰的小姐。
是时,牢房里烛火微弱,一片寂静。
姜裳无悲无喜,眼神呆滞的看着铁栏发呆。却见走道的最远处陡然亮堂起来,远远的还听得见人说话的声音。
“皇上!”有人惶恐的唤道。
“嗯。”来人似乎制止了狱卒说话的声音,而后向着姜裳的方向走来。
灯笼的亮光越发明亮,姜裳的心却沉到最低处。来人的声音她很熟悉,是她曾经定了亲的夫君。
在他扳倒二皇子,解除和自己的婚事之后,她还只是有些气恼被人当作了垫脚石。可见自己全家被以暗中帮扶二皇子谋反的罪名,全数剿灭后,她对他便只剩下满怀的仇恨。
她家到底帮的是谁,扶的又是谁,这满朝文武谁人看不清楚?
他不过就是为了个姜烟烟出气,可姜裳分不清楚,他为何迟迟不取自己性命。
脚步声一步一步,似踩在她心弦上。
“抬起头来。”宇沿邢站在铁栏外,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姜裳,眼露不屑。
姜裳心里发笑,你杀了我全家那么多人,还真当自己是皇上,我就要为了性命而苟延残喘?
宇沿邢见姜裳蹲坐在那里,听见他的问话,一动不动,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是天生傲骨?呵,等明日你就傲不起来了。”
说完转身带着身边的侍从,便沿着原路返回。
姜裳像是老僧入定,周遭的一切事物都不在她眼里。纵然是冷得发抖,她也是咬紧牙,一声不吭。
一柱香后,牢狱外突然响起微弱的声响。
姜裳没有丝毫感觉,只见下一秒,铁栏外便有人影投射到她的面前。
她道,还是宇沿邢。低着脑袋,没有任何动静。
那人停顿了片刻,立马从怀里取出一把铁钥匙,手上灵活,牢门的大锁一下子便被打开了。
听见铁锁落地的声音,姜裳才有些疑惑。
只是下一秒,就被一人的外衫给从头拢了下来。外衫内里有绒,陡然的温暖,让姜裳有些不适应。
她正堪堪抬头,就见男人的下巴映入眼里,线条清晰。
来人用外衫将她裹紧后,便伸手从她膝盖下,将她轻松的抱了起来。
“裳儿,我们走吧。”声音有些低沉,也有些干涩,不知是不是见到她这副模样后,起了心疼。
这声音,姜裳想不起来是谁了。
按理说,她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没多少知心朋友,现在家族全毁,还有谁会来救她?
与宇沿邢为敌,难道不是自寻死路吗?
她悄悄的扯了扯外衫,透过小小的缝隙,打量着来人。
那人穿着深蓝色长袍,面如冠玉,平眉朗目。他勾唇看着她,眼神里似藏着许多情愫,最后只不过叹了声气。
“别怕。”
姜裳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这人应是她的侍卫。
她一向张扬,爹爹便选了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到她身边护着,整整三年,她从未与他说过话,这也是正常的,谁家小姐会跟一个侍卫相处亲近。
所以此刻她便愣在了原地,她家已经被灭,他完全不用来救自己,他又不是定了死契的侍卫,何苦走这么一趟。
“你,为何要来救我?”姜裳伸手,探出外衫,拉了拉男人的衣襟。
男人又低眉,看着她。眼睛里没有藏起的火焰,让姜裳手上一抖。
“呵,出去了,我再告诉你。”男人看了她一眼,抬起头时,已然平静。其实,没有所谓的出不出去,因为他来时就知道,宇沿邢留下她一个人,不过就是为了引他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