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2 / 2)
他言下之意是避免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哪想那妇人却是凄然一笑:“将军太看得起妾身了,冷宫弃妇,还能有内侍宫女吗?每日但求温饱,已是天赐。”她本就极美,这番柔弱凄婉之态,更足以令任何铁石心肠的人不忍,赵让也不好再说什么,低头执起茶杯,方觉茶香扑鼻,入口清甜,却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茶。
“请恕赵让直言相询,”礼节毕,赵让看着妇人开口道,“娘娘究竟是何人?深夜遣子相邀,幸亏赵让下手还有分寸,不然伤了令郎,赵让要如何向娘娘赔罪?”
他委实猜不出这妇人身份,虽见她坦然直受“娘娘”这一非是宫妃不可的称呼,但自称臣下未免唐突自贬,索性自呼其名。
妇人秀眉微顰,倒有些意外:“怎么?那孩子……”
话音未落就听她身后的内室里传来少年的笑语:“母亲,赵将军与您说笑呢,孩儿只是与他耍了会乐子。”
当少年从内室中走出厅堂,赵让惊至无言,这哪里还是适才与他交过手的少年,分明是个明眸善睐、朱唇贝齿的娉婷少女——
但听那声音,与话中内容,分明就是刚刚那少年!
少年施礼之后,大方地坐在下首,见赵让时不时地觑向他,将眉一挑,老大不客气地道:“看什么?等你封了妃说不定也要逼你着裙钗!”
赵让莞尔,那妇人却厉声训道:“无礼!还不速向赵将军赔罪?”
“孩儿只是……”少年依然不服,那妇人冷冷地奚落道,“还来撒谎?定是你有意要在赵将军面前卖弄身手,被将军教训了一通吧。你倒是挺懂关帝爷前舞大刀——不自量力嘛。”
这番话出自母亲,少年哪里敢驳,脸涨得通红,僵着身子下座,硬邦邦地朝赵让磕了个头。
赵让知少年只是争强好胜,倒不见得有什么恶意,也不愿得理不让人,便向妇人笑道:“娘娘还是赶紧请小世兄起来吧。正事要紧,不是吗?”
妇人闻言嫣然,朝少年使了个眼色,少年乖乖起身,不敢再造次,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将军就请恕妾身直言了,将军可想复仇?”
赵让神色不动,笑道:“娘娘连真身都不愿告知,却希冀赵让如何答复?”
那妇人眼波流转,生出一股迥异于前番风姿的媚态:“妾身并非不愿相告,只怕将军知道了妾身的身份,生些无谓的疑虑。妾身只问将军,若当年一事其实也是谢家主谋,将军却待如何?”
“谢家主谋?”赵让无意识地重复了这四字,思绪急转,就他这几日的见闻来看,倒也不是无此可能,权臣世家操纵抑或架空帝位,由古至今,数不胜数。
妇人示意少年将那独特的玉箫呈给赵让,又道:“这内含机括的箫,统共也就制了两个,这个是机缘巧合,他人所赐。另一个怕已被将军毁了吧?”
这玉箫的机括如何厉害,赵让是亲眼见识过的。它中藏簧片,内置毒针,不明就里的人若只当是寻常乐器吹奏,不消几声,便会触动机括,毒针从吹□□出,正入口中。
针上的淬毒也极是霸道,见血封喉,且毒性在一日之内犹存。不慎留有创口而碰触中毒而亡之人的话,也会中毒,只是毒性被稀释,并不能即时致死。
赵让不答,反问道:“谢家不惜暴殄天物,总有目的吧?”
“自然。”那妇人点头道,“将军威名远播,便是金陵也有耳闻,南越驻军唯将军马首是瞻,有心人忌惮并不出奇。”
“南越军即便当年最盛之时也未足十万之数,金陵禁军便有近十万,有何好忌惮?”忆及当年往事,赵让冷笑不已。
妇人摇头:“将军莫忘了,南越与金陵京畿之间尚隔着闽郡与杭城郡。闽郡驻军如何,将军较妾身清楚,两相叠加,怎能不惧?”
赵让默然,同时更加好奇这妇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居于冷宫,却大有天下大势皆在股掌的见地。
她所言非虚,闽郡也是东楚渡江建国之后,向南开疆拓土而纳入囊中的新郡,与南越一样,同是夷夏有别,民风迥然。
东楚征服闽郡后,留下部分军队驻扎,甚至从辎重中分出不少财物,专为兵士在当地安家落户。而当时统兵的大将,正是赵让的先父,他身先士卒赏罚分明,极受部曲拥戴。
若赵让当年,于北寇入侵时,真趁火打劫,在南越起兵反攻金陵,闽郡必有众多一呼百应者。
但恐他背叛之人,不应该是东楚皇族么,却又关谢家什么事?
赵让正自疑惑,那妇人似已猜中了他的心思,淡笑道:“将军所想差矣,不是担心你兵变,而是怕你勤王,逼得你自顾不暇方好顺利完成皇位更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