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运宝箱(1 / 2)
陶小霜心里正庆幸,护士长走进了305病房。她几句话就问明了情况,忍着怒气,护士长叫来了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给陶小霜做了全身检查,随即神情轻松的道:“没什么大问题。为防万一,住院观察两天吧。另外,这右手和膝盖需要去值班室擦些药。这位小同志,你现在起得来吗?”
“恩……好像不行”,陶小霜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没力气,尤其是右半边,一动就隐隐作痛。
见陶小霜尝试后确实起不来身,许医生就开了张葡萄糖的输液单,让她输完液后再去休息室找值班医生擦药。
许医生和护士长走了。徐阿婆想起外孙女两天没吃饭,就连忙拿出一个板砖似的铝制饭盒说道:“小霜,你肯定饿了吧,快起来吃点东西。”
陶小霜趴卧在床上,正努力回忆和琢磨自己的‘往事’。
见外孙女不理自己,徐阿婆有些担心的问道:“小霜,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啊,没有的,外婆,我没事!”陶小霜回过神来,立马就看见了饭盒。“唉呀,外婆,我觉得好饿,我吃了哦!”
一边说话陶小霜一边倚着床头坐了起来。她打开饭盒,低头一瞅,人就愣住了。那饭盒装得满满的,里面一半是熬得粘稠的米粥,另一半则是淡黄色的膏状物,温热微香中带着嫩豆腐般的绵软,正是一道蒸蛋羹——这个菜在饭店的菜单上有个讲究的菜名,叫芙蓉蛋!
居然是芙蓉蛋!陶小霜想到宋妈,眼里立刻泪如泉涌,怕人看见,她立马埋下头去。
“小霜,快吃啊!你妈可说了,昨晚你说胡话时就念着要吃蒸蛋呢。”徐阿婆催促外孙女赶快吃东西。
“嗯”,含糊的应了一声后,陶小霜伸手接过徐阿婆递的汤勺,埋着头,一勺一勺的舀着吃起来。
她深深的埋着脸,好让自己能静静地为宋诗流一会泪水。很快,无声的眼泪就泛滥成灾,从她的下巴连珠似的滴落到饭盒里。和着自己的眼泪,陶小霜慢慢的把一饭盒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她赶紧从床头柜里找出条毛巾,把满脸的泪水给全抹了,徐阿婆已经累得一脸的憔悴,不能再让她担心。
一会后,徐阿婆拿着输液单去找值班护士了。醒来后过了几个小时,陶小霜总算有了独处的机会。她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梳理一下自己混乱至极的思绪。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刚梦回了前世,又才记起今生的‘往事’,陶小霜不自觉的以旁观者的角度做了回自己人生的‘山外人’。如果说宋诗的人生是因为乱世才凄惨的收场的话,那陶小霜的人生就因为身世而凄惨的开场。
陶小霜的父亲叫陶庸,母亲叫程谷霞,两人相差12岁,在解放前的1948年,16岁的程谷霞不顾家人的反对和才认识不久的海员陶庸结了婚。
1951年的年末,陶小霜还未出生,父亲陶庸就遭遇船难去世了,程谷霞一年后就和扫盲班的代课老师高四海结了婚,再一年后,只小陶小霜两岁的异父妹妹高椿出生了。
据徐阿婆说,程谷霞曾多次去位于郊县的陶家老屋,想探望女儿,陶奶奶却从不让母女俩见面。
所以,直到陶奶奶生了重病,在她的病床前,6岁的陶小霜才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妈妈,同时也第一次见到了妈妈新的家人。陶家人丁单薄,陶奶奶只有陶小霜的父亲陶庸一个孩子,所以在她死后,陶小霜就需要和母亲在一起生活。在陶家远房亲戚的说合下,高家也同意了这事,可他们要求陶小霜改姓高,这一点陶奶奶怎么可能同意呢!于是,很多次激烈的争吵后,在那一年的隆,冬陶小霜开始了自己在二舅家长达10年的寄居生活。至于母亲程谷霞,则每个月按时给予生活费,同时定期去二哥家看望。
虽然没有了爸爸和陶奶奶,和妈妈的关系又很是疏远,但陶小霜在爱屋及乌的徐阿婆和老实善良的二舅夫妻的身边也顺顺利利的长大了,不害羞的说一句:从小到大,无论在二舅家所在的同寿里,还是在学校里,陶小霜都是大人们拿来教育自家孩子的榜样。
虽然有外婆等亲人的爱护,但没有爸妈总是不一样的,在闲言碎语里长大的陶小霜早早就明白了一点:自己要做得比那些有爸妈的孩子更好,才能不被别人当做没爸没妈没家教的孩子。
乖巧懂事,学习好,将来肯定能有出息……为了这些话,陶小霜从不做大人不让自己做的事,还努力学着烧饭和做家务;在学习上更是下足了功夫,加上脑子也聪明,在小学毕业时她以各科满分的毕业成绩考上了第9中学——虹口区排名第一的重点中学。
进了9中后,13岁的陶小霜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要努力读书,考上大学,毕业后做个女干部,比继父高四海的港务局电信科副科长更大的干部!
回忆到这里,陶小霜觉得自己那时真是好小心眼呀——不过就是经常被高家人讥笑罢了,居然就把人生目标定得这么直接!
要是让现在的陶小霜再定一个目标的话,那只会是:从今尔后,她一定会过上好日子,好到让那些总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小人们都闭嘴,一辈子的闭嘴,顺便也让狗眼看人低的高家人好好后悔去!然而,如果没有做那个奇怪的梦,如今的陶小霜可能连原本那个小心眼的目标也实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