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恶人(2 / 2)
谢惭英瞳孔一缩,心脏停滞了一刹那,瞪向兄弟四人的目光像是要杀人一般。
他这时候才想起师兄,想起师父。师兄久久不归,师父早在几座山之外的谷中熟睡,谁也救不了他。他一心顾着救人,为着当初师兄也是这般救了他。
余光瞥见那一堆篝火,一年前在银杏林里,自己生活了十四年的家也是这样被烧成了灰烬,父母家人惨死,自己不过侥幸得生。
为什么,为什么这世上总是好人殒命,坏人得意?刚刚那个年轻男子不就是么,凭着一腔热血来救人,结果摔下山去生死未知。
自己固然是技不如人,可是便成了绝世高手,这世上的恶人这般多,何时杀得尽?
谢惭英脑子里混乱一团,忽然眼前的景象一变,自己被农夫扛在肩上,走了几步,扔在那块大岩石后面。然后景象又是一变,于是他看见了头顶的明月,亮堂堂地照亮了一片天空。然而那月亮冷得很,像个大冰块,冻得人从心里冷到心外。
瘦小汉子淫邪的声音传来:“大哥且先歇歇,小弟就先享用了。”
片刻后,瘦小汉子走到谢惭英旁边,低头打量他,道:“美人儿,良辰美景,咱们可别辜负了。”
说完蹲下来解他腰带。
谢惭英绝望地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无边的恐慌汹涌而来将他吞没,这是比死亡更令他感到害怕的事。
他想要挣扎,却连指头都无法动弹。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师兄教给自己解穴的法子,于是运起内力,试图冲开被封的穴道。
外衣已经被解开,春日寒冷的山风吹来,谢惭英身子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他越慌,越无法凝神,内力不受控制,竟开始在体内乱冲乱撞。突然胁下一阵剧痛,喉头腥甜,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淌下。
瘦小汉子倒没料到,还以为他咬舌自尽,急忙停下动作来掰他下巴。
谢惭英神智已经开始模糊,脑子逐渐昏沉,隐隐约约山谷中传来一声怒吼:“滚!”
紧接着是四声痛呼和兵器落地的声音。
不过瞬息之间,四周归于宁静,谢惭英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师兄,便晕了过去。
“阿英,活下去……”
“为我们活着……”
混沌之中,交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来一阵晕眩。谢惭英睁开眼,看见屋子中央的桌上一盏如豆小灯。
在昏暗的角落里,浮游老人正以手撑头打着瞌睡。
回想起晕过去之前的事,谢惭英猛然惊醒了,坐起身来查看身上的衣服,发现完好无损,连外衣都穿得好好的,终于松了口气。
“醒了?”浮游老人冷冷的声音传来。
谢惭英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师父……”
“长能耐了!”浮游老人把晾在桌上的一碗药咚地一声放在床边矮几上,气道,“才学了一年功夫,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是不是?擅自出山,还敢去和沧浪四魔动手?”
谢惭英垂首沉默,他想起了那个跳下悬崖的女人。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最爱和我犟嘴吗?”浮游老人把药碗塞在谢惭英手里,“喝了!我要是去得晚一点,你就……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药碗已经冰凉,但谢惭英还是一口气把药喝光。嘴里苦得发麻,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浮游老人还在数落他,谢惭英知道师父刀子嘴豆腐心,又喜欢啰嗦,可还是忍不住道:“那您为什么没有早点去?”
“什么?”浮游老人原以为受了这次的惊吓,他已经意识到错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犟嘴。
“您为什么不早点去?那个什么……烂四魔,在这山里已经多少年了,您明知道他们无恶不作,为什么不早早杀了他们?”谢惭英越说越激动,想到那个女人跳崖时绝望的眼神,便忍不住联想到自己母亲离世时是不是也这般万念俱灰,于是便想到自己没能救出她,他谁也没能救到。
如果你早点去,那个女人就不用死,那个男人或许也能活着。你明明有能力,为什么不去救人?
浮游老人枯黄苍老的皮肤泛出几丝红色,好一会儿才冷声道:“这世上的恶人这么多,哪能杀得尽?我管得了那么多吗……”
“是啊,”谢惭英复又委顿下去,喃喃道,“是杀不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