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变化（1 / 2）

第十五章.

冷色调的灯光充溢着整个房间，白色的装潢让病房看起来更显空旷。病床上幸村正安静地吃着晚餐，而雅美则在他身后轻轻说着什么，也许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见幸村没有打断她，她讲话的兴头越来越浓，姿态也越来越放松，最后靠在了他背上。

幸村背上一僵，最终还是慢慢放松下来。

说到意外的朋友…他忍不住想起了住在楼下的原田信夫。现在想起来，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出现另一个身影。

那还是他前两天跟着护士去检查的时候，那人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外面搭了一件白色长袖衫，趴在阳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染成淡金色的短发在发根处透着些黑色，看起来像是疏于打理。

路过的时候，幸村瞥了他一眼，而恰巧他也转过了头，对视的那一眼，那人眼中几乎满溢的戾气让幸村顿时汗毛乍起。

那人打量了一眼幸村，幸村不由得警惕起来，那感觉就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但几乎是一瞬间，那人又移开了视线，转身进了刚好抵达的电梯。

从那缓缓合上的电梯门中看过去，幸村仿佛看见了那人身上淡淡的煞气。

现在想来…那个人又像是原田信夫，又像不是。

雅美还在讲着，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走神。而幸村偶尔附和几句，似乎并没有因她的话多而感到烦扰，这让雅美更是有点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谈了很多，讲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真田时的想法，讲了自己朋友虽然不多，但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师妹和不爱说话的大师兄……

但从来没有人听她讲这么多话。她打小开始修行，道义让她在还没来得及放肆的年纪就学会了矜持与克制。身边的人也大都如此，但她却格外典型罢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

“从小到大，陪我最多的大概还是书吧……”

她忽然就想起了川端康成笔下的《古都》，书中女主人公之一的千重子对开在院中老枫树树干上的紫花地丁的那种怜惜与钦佩之情，想必和她对书籍的情感是一样的吧……

…

"…呐，其实…我还是好想回家——"

她喃喃着，突然身后传来啪地一声清响，像是玻璃品猛地碰撞在一起。背上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感觉，她急忙回过头，但幸村的身子却穿过她的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头重重地栽在床板上，即便是有床垫的缓冲，仍旧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他皱着眉头，额上渐渐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看起来十分痛苦。

“幸村！”

“幸村——你怎么了——”

“没事……”

“应急按钮……”

他勉强笑着，声音十分地冷静，但也掩盖不住那股传遍全身上下的无力感。他挣扎着，尽力朝着床头扭动，奈何四肢都使不上力，床单很快被他的挣扎弄得凌乱，但却并没有接近多少。

“你你你你等一下！”

长泽雅美立刻醒悟过来，抿着唇想要去够床头的按钮。她只顾着伸出手去，脑子里也没来得及思考，一手率先击打在屏障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十指连心。

但她咬咬牙直接站了起来，然后朝着那开关撞了过去，那屏障像是果冻一样凹了进去

但她能看见的是——自己的手臂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与空气融为一体。

"长泽…"幸村喃喃一声，雅美却像是没听到一般。

白色的墙，银色的床头柜，柜子上黑色封面的笔记本，本子里露出一角黄色的便利贴……红色的按钮……

“嘀。”

幸村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眼里看见的，还是那个熟悉的病房。

——又消失了。

————

好在应急按钮按响之后，医生护士来的很快。

格里巴利症属于急性病，由病发到严重用时最长也不过两个星期，因此幸村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在医院的意料之中——或者说大家其实都预测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药物理疗暂停，立即启动手术方案。"

十楼的长廊上，好几个人拥着钢架床跑得飞快，滑轮摩擦地板的声音熟悉地不能再熟悉。

事先已经同幸村家商议并签订了治疗方案，因此主治医生大手一挥便将人送了进去。

幸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只是觉得有点可笑。虽然他从自己近期无力状况的发生频率来看，已经模模糊糊猜到了会发生什么。

但真正当躺在钢架床上被人推着走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不切实际。明明之前还是别人的…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自己呢…

"你怕吗？"

忽地，幸村耳旁响起了雅美的声音。他微微转动眼球，却什么也看不到。

不怕。

他在心里悄悄摇了摇头，但却没那么坚定。

"撒谎。"…那你牵着我，给我一点勇气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