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111章(1 / 2)
荣安大长公主的大丧之事办了三个多月,等一切过后,也已经是春天了。
柳香这几个月要为大长公主披麻戴孝,所以都没去木林院。再过些日子她就要恢复正常生活了,所以趁着这几日还算清闲,她选了一天去了桐叶胡同。
大长公主临终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如今三个多月过去了,依旧历历在目。这三个多月来,柳香也一直在心里反复的想,要不要把实情告诉祖母。
反复了这些日子,最终还是决定要去告诉。与其日后让祖母从别人口中得知真相,不如由她亲口来说的好。
她祖父乃是前朝鲁国公一事,随着如今诸位皇子明争暗斗得越来越激烈,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祖父的身份迟早有一天会被揭穿。迟早有一天,他们柳家、甚至包括赵家,都会迎来灭门之灾。
提前告诉祖母一声,也不至于等真正大难临头时毫无应对之策。
“你决定了吗?”赵佑楠问。妻子有任何事都不瞒他,他自然也是清楚这几个月来妻子的纠结和迟疑不决的。
“嗯。”柳香目光和语气都非常坚定,“我决定了。”
赵佑楠点头:“那好,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为了这事,柳香夜间辗转反侧,都没怎么睡好。次日一大早,天才微微有些亮意,她就醒了。
柳香才为大长公主守完孝,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回娘家。柳家人都知道她心情沉重,不太好,所以,柳香这次回家柳家夫妇明明很高兴,但也不敢太表现出来,只能在心里高兴。
柳老爷夫妇胆子颇小,经不住吓,尤其是柳老爷。所以,柳香暂时不打算让父亲母亲知道实情。所以,寻了个借口,就把他们二人劝走了。
柳夫人眼色劲儿好,知道这会儿怕是姑爷和女儿有话想单独和老太太说,便起身道:“你们几个月没回家了,今儿才将办完大长公主的身后事,难得回来一趟。你们且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去,让厨房多做几个你们爱吃的菜。”
柳夫人不但自己走了,还把丈夫也给拉走了。柳兴如今在城郊的一所书院上学,今儿没在家。所以,夫妻二人走后,屋里就只剩下祖孙三个了。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柳老太太还是挺警觉的。
“嗯。”柳香严肃,左右望了望,还是警惕说,“去您屋里说话。”
柳老太太完全不知道怎么了,又见孙女表情严肃,不由心里也“咯噔”了一下,生怕是出了什么不好的大事。
柳香没有直接说,先是问了大长公主临终前在赵家住着的时候,祖母老人家在和大长公主谈及祖父的事的时候,都和她说了什么。
柳老太太虽也有七十多了,但身子硬朗得很,记忆力也不错。见孙女问了,她便一五一十的把自己但凡能记得住的,都说了。
“您和她说祖父左手手腕处有一道月牙形伤疤?”柳香抓住了重点问。
“对啊。”老人家都糊涂了,见孙女孙女婿夫妻二人相互望了眼后皆都沉默住,老太太索性就问,“大长公主的病,是和你祖父有关吗?”
柳香这才实话说道:“祖母还记不记得,大长公主她老人家之前常常提起的那位鲁国公吗?”
“记得,怎么……”老太太是不敢往那方面去想的,所以,她最多能猜测到的差不多就是当年的鲁国公和她夫君有过什么过节,而大长公主也视她夫君为仇人,听她提起了夫君手上的记号,她辨出了身份,所以一时气着,就病倒了……
老太太觉得自己这样的猜想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却没想到,真正的真相更匪夷所思。
柳香说:“祖父就是当年的那位鲁国公,也就是大长公主心心念念记了一辈子的人。那日您提起祖父手上的伤口时,大长公主想必是记起来了什么,所以才一再多追问了您几句。只是越追问下去就离真相越近,她老人家心中一时郁结想不开,就病倒了。”
柳老太太久久都未曾回过神来……
她在回忆着往事。
“说起来,你祖父当年的确不是我们那儿的人,是外人的。他说他姓柳,便和当年秀水村的柳家连了宗。他年轻的时候生得十分俊逸脱俗,我遇到他时他虽已有三十的年纪了,但外貌上看起来一点都不显老,反而比那些十七八的年轻小伙子更有味道。”
“若他真是的话……若他……”老太太浑身发抖,“可是这些连我都从来不知情,你们又是如何知道的?会不会是认错了人。”
赵佑楠道:“您还记得衡阳王吧?他外祖是衡阳林氏,当年也是威名赫赫的木工世家。他外祖,想必和鲁国公当年有些交情,所以,他是最早知道真相的一个。之后便是我兄长。当年鲁国公被先帝判了死罪,是我祖父冒着灭门的死罪换了囚,这才保住了鲁国公一条命。”
“祖父临终前有交代过兄长一桩事,就是希望他能够寻得鲁国公下落,当年祖父还给兄长看过一张鲁国公年轻时候的画像。正好您身上也藏有一张,我是见过的。我凭着记忆在兄长面前画出了您身上的那张画像后,兄长说他正是鲁国公。”
老太太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只能问:“那当年……你们祖父……不,是鲁国公。鲁国公他……他和荣安大长公主,真的郎情妾意吗?那我……我算不算是破坏了他们二人的感情?”
毕竟公主等了他一辈子,一生未嫁。而他当年之所以愿意娶自己为妻,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她追着他不放的。
起初他只一心醉于木工手艺上,对她虽算温厚,但却客气偏多。
后来还是她父亲母亲要给她相看了,她实在不愿嫁给除了他以外的男人,这才在一天的午后堵住了他。她到今日都还记得,当年是秋收时的某一天,她堵他在草垛旁,一脸的委屈,还没怎样呢,她就流了满脸的泪。
他当时虽没说什么,但好像心情挺复杂的。后来等她哭够了后,两个人倒是敞开心扉聊了几句。
再过了段日子后,她记得还没到入冬时,他就带着媒人和柳氏宗族的长老登门提亲了。那算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所以哪怕如今好几十年都过去了,有关当日的细节,她也还能都一一记得清楚。
婚前他对自己礼貌客气,但成了亲后,他就变得温柔体贴。他说他比她大了有十几岁,娶她是委屈她了,所以他这辈子都会尽其所能的对她好。
他是个信守诺言的人,当初承诺会对她好,之后便对她好了几十年。
可若当初他无心娶妻的原因是因为荣安大长公主的话,那她岂不是成了阻碍他们相见的刽子手了?
若他心中一直都有公主的话,那这些年的她,又算什么呢?
柳香似是觉察到了祖母的不对劲,忙说:“听大长公主那意思,祖父当年对她其实是无男女之情的。而且,我太婆婆也说过,当年她和老侯爷其实有撮合过大长公主和祖父,但祖父当年一心沉醉于家国大业,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念头。”
“后来祖父就……反正死遁的时候,他和大长公主之间也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既没有相爱相许过,也没有私相授受过。”
“可人家原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总归是为了他耽误了一辈子啊。”如今再揭露当年往事,提起大长公主来,柳老太太更多的其实也是心疼和遗憾。
总觉得,这位公主殿下望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实在是不值得了些。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她置身于大长公主的位置的话,她也会觉得自己十分可怜。
柳香垂头,将大长公主临终前要她交给祖母的玉扳指取了下来,递给了祖母。
“大长公主说,这是她留有的唯一一件属于祖父的东西,她说当年是她诓了祖父买给她的。如今她既然知道了其实祖父早已经娶了爱妻,她便不能再留着这个东西了,让我转交给您。大长公主还说,您这辈子是幸福的女人,她真心的恭贺您。”
柳老太太手里摩挲着那颗玉扳指,忽然老泪纵横。
心里实在难受。
为公主,为先夫,也为自己。
柳香一边一下下拍抚着老人家后背,一边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您不必多想,更不必纠结这些。我想,祖父他老人家在去向您提亲时,就做好了会爱您护您一生的准备。您是幸福的女人,您也值得这份幸福。”
柳老太太点头,反过去握住孙女的手说:“我知道。我知道……”
柳香凝神想了会儿,又从老人家背后凑到她跟前蹲下来,仰头望着老人家道:“祖母,其实今儿和您说这些,也是想告诉您……既然祖父就是当年死遁了的鲁国公,若真有身份被拆穿的那一日的话,其实于我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了。”
“如今的圣上,他并非仁厚之君,他正愁寻不到赵家的错以行打压呢。若是让他知道当年是赵老侯爷暗中换囚救了祖父一命,凭着圣上和几位皇子的性子,咱们凶多吉少。所以,一来是您心中得有个准备,二来,日后再提及祖父时,就不能什么话都往外说了。您瞧,大长公主就是从您说的话中判断出祖父的身份的,保不齐别人也能这样。”
柳老太太道:“祖母记下了。”又说,“若真祸事降临到咱们柳家头上来,也不怕。我和你祖父同享过福,如今也到了共患难的地步了。”
柳香抱了抱老人家:“孙女和夫君定尽全力不让柳家有这样一天。”
自去年年底赵王明目张胆暗害魏王一场后,如今几位皇子间的争斗也由暗处摆到了明处来。但其中斗得最凶的,当属魏王一党和赵王一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