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往事心结(2 / 2)
他心想,自己算什么有勇有谋,其实,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庸碌之人罢了。
那日,他孤身赶去中正寺时天色已晚。
中正寺是皇家寺院,外院开放,允许平民参拜。内院阻隔,只供达官显贵礼佛进香。为免叫升斗小民冲撞了贵人,内院门口被层层守卫严防死守。
温凉想去中正殿里搬救兵,可却连内院都进不去!
荆南侯府,庶长子。
在贵人看来不过是只血统低贱的臭虫。在守卫看来也算不上能进内院的显贵。
他被拦在门外,眼看着车来轿走,心急火燎,坐立难安,跟守卫武僧好说歹说,那些人只当没听见,被说急了,便掣出棍子来驱逐。
这些僧人自小便在寺中长大,自然打从心里向着寺院,甫一听说寺内佃户行凶做恶事,不是想着通传求证,反而是怀疑。
他们不信温凉所言。
眼看火烧眉毛了,温凉人就在寺外,却无可奈何。
温凉不是第一次感受这种无奈了,他不禁想,若是温宁在这儿,肯定能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中正殿。
因为他的出身,他是正儿八经的荆南侯府小侯爷,将来要承袭爵位的世子爷。同样是生在侯府,有些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云,而有些人就是被踩在脚下的泥。
没什么公不公平,讲不讲理。事实就是这样,他只能接受。
十岁之前,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那时他和温宁的关系还不似现在。
他那时没人看管,管事的嬷嬷时常会忘记给他送饭,实在饿极了,就只能自己找东西吃。所以,从小爬树翻墙,知道哪儿的梨子最大最甜,哪儿的枣子低矮好摘,去小厨房要猫在哪儿才不会被人发现。
温宁是他童年难得的同龄伙伴,他一个人孤独怕了,也就格外喜欢和这个年纪比他小的弟弟一块玩。带他溜去小厨房偷东西吃,翻墙爬树摘酸枣。
而温宁也常常给他带来各种稀奇古怪的新鲜东西,有时是话本小人书,有时是小刀木剑,还有他各种各样多到每天轮换着戴也不会重样的金锁玉佩。
那时他们什么都可以交换,那时他还不知道他们有同一个父亲。
直到十岁那年冬天。正月初六,是他生辰,他与温宁约好了去池塘砸鱼,烤来开荤吃肉。
那个冬天好冷,冰裂了,温宁掉了下去。
他随着跳下冰水,抓住了他。
冬袄又厚又重,而温宁怕得失去理智,不住的挣扎,挥舞着手臂拍他打他,按着他借力向水面上浮。
而他自己,越来越没有力气,慢慢下沉。
……
再醒来后他的身体便毁了,畏寒畏风,一双腿每到阴雨天就如蚁蚀虫咬,不得安生。
他再不能爬树,再不能翻墙。
自那时起,温宁就不再去找他了。
他一开始有去找过温宁,站在门外等他出来,而温宁只闭门不见。最后等来的,是那位高贵严肃的主母娘娘,他名义上的母亲。
后来温宁有了新的玩伴,可以陪着他骑马打猎,肆意去玩去闹的勋贵人家的小公子。
他或许早都忘记了偏院里曾经的兄弟,可温凉一直保留着他曾经送的东西,无论是风筝蚱蜢这类的小玩意,还是别的什么金锁玉牌……
回忆结束,温凉突然想起,沉睡在自己荷包深处的那一小块玉佩。
白壁无瑕,温润而泽,正面刻着象征流云百福的云纹和蝙蝠,背面刻着侯府名号,末尾两行小字细如毫毛,写的是内廷玉制所虔制。
“侯爷有要事,找巡防卫队商议。”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响起。
温凉捏着小小一块玉璧,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却不想,那几个眼高于顶拿鼻孔看人的武僧看了看玉璧,都睁大了眼睛,而后双手接过验证真伪。
他们一个个,先看玉质,再看成色,又眯着眼把那两行小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出来,颠过来倒过去看不出丝毫做伪痕迹。
只得双手递还,下令放行。
然后温凉才能顺利到达中正殿,找到于匣将军。
他实在算不上什么有勇有谋。
文不成武不就,拖着一副病歪歪的身体,追个人都费劲,更别提保护她了。后来,侥幸搬来救兵,还是借着温宁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