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1 / 2)
两刻钟前。
象征性的嘱托完了西域使节后,皇帝赶来子舍脂的婚礼。
就连子艳山出行西域的政治和亲,皇帝也选择让郑王代为送迎,而不是亲自挽起子艳山的金阳裙摆。
因为子舍脂宠冠诸女,所有的皇子公主里只有她一人称呼皇帝为“阿爹。”
她是即墨城的掌上明珠。
但子舍脂这一年来,无数次把父皇拒之千里。
从皇帝迈入华霜殿另一座宫殿时,子舍脂坐在妆台前看了父亲一眼,然后不动声色躲过父亲想要爱抚自己头顶的手。
这是子孤晧求而不得的殊荣,这是子艳山望尘莫及的恩宠。
但在子舍脂眼里,“父亲的爱”还不如霍萨兹尔的轻拥。
今日是她出嫁之日,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朱砂红的自己:朱砂色的嫁衣,朱砂色的红唇,朱砂色的玛瑙石,朱砂色的……
她做过很多次噩梦,梦见她的男孩尸首分离,朱砂红滴滴答答血溅一地——
子舍脂面无表情。
而皇帝坐在她的身畔,从侍女手里接过那一串玛瑙耳环,亲自替女儿佩戴:“开心些。”
“开心?阿爹很希望我开心?”子舍脂问。
“阿爹希望你能喜笑颜开地出嫁。”皇帝回答:“弋家的三公子无论出身、相貌、能力都出类拔萃,性情也谦恭有礼,足以配得上你了。”
子舍脂看向父亲:父皇和郑王有着一张酷似的脸,世人都说郑王子孤熙是今帝子冲的传承,这话一点也不假。
她亲近兄长,爱戴父皇,可是呢……
这两个大言不惭说爱她的男人,杀她所爱之人时毫不手软。
是啊,这两个男人给了她很多:金枝玉叶的出身,秀色绝伦的样貌,为所欲为的人生。
即墨城女孩们朝思暮想的男人,她可以随意挑选,就像是挑选今日吃什么菜一样简单。
直到霍萨兹尔驾着驼铃车来到她的面前。
一开始子舍脂以为他是来进贡的使臣,并没有在意。
她娇纵地倚靠在父皇身上,名震天下的哥哥子孤熙坐在一旁,和她玩着牵金链的游戏,眼里满是放纵和宠溺。
但沙国所有的臣子,包括他们的国王都跪在平朝至尊的脚下时,却见霍萨兹尔白纱蒙面,一双眼睛清傲高华,不卑不亢。
“沙漠玫瑰”、“月泉祭司”、“红尘之神”……
子舍脂听到关于这个男孩子的所有封号,不屑一顾:就算是月泉国的大祭司,西域人民们心中的神,那也配不上在她面前趾高气昂。
十四岁的她,冠着第一美人的称号。
她从父皇膝盖上下来,手腕上还系着那条从郑王腰间解下来玩耍的金链子。
她一步步走到对方面前,抚摸着霍萨兹尔的金银太阳:“原来您就是大漠诸国里人尽谈论的金玫瑰?而本公主乃东极之女,亦是东极宫最耀眼的花。”
而霍萨兹尔表情淡淡,唯独被遮住了一半的脸让人不由得心弦一颤。
他解下了自己耳垂上挂着的一枚金玫瑰,放在子舍脂的手心里:“那……东极宫的太阳之花,感谢您的招待。”
小鹿乱撞。
她握住了手里的金玫瑰,仿佛这玫瑰正在手心里发光。
她心想:这才是配得上她的男人。
来不及心潮澎湃,她拴在手腕上戏玩的金链子突然被人狠狠一扯。
她惊慌失措之余,手里的金玫瑰也跌落在地。她恼怒地抬起头来,却见郑王子孤熙坐在高台上,腰间金链正维系着和妹妹的关系。
子孤熙像是拉扯风筝线一样拉扯着那条金链子,将她缓缓拉回高台,扯远了她和霍萨兹尔的距离。
“阿妹,别冲撞了大祭司。”子孤熙高高在上,大殿的光影严明沉重,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这可不是你冲撞得起的人。”
……是啊,冲撞不起。
霍萨兹尔配得上她,但她一个俗人配不上神。
子舍脂延续了她们商丘子姓的一贯秉性,暴戾焦躁。凡是所想的,不惜代价都要得到。
可她忘了,她的父亲、兄弟、姐妹,和她流着一样的血,冠着一样的姓,继承了一样的劣根。
她只想要霍萨兹尔,但她的父兄们想要的是霍萨兹尔的国、霍萨兹尔的命。
就连子舍脂的终身大事——最向往的婚姻,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了父兄的棋子。
“可我笑不出来。”子舍脂冷漠地对皇帝说,“我没在婚礼当日引剑自刎,已经相当给阿爹面子了。”
她还没说完,手腕就突然被人狠狠攥住。
皇帝紧握着女儿的手腕,甚至把女儿的皮肤都掐红了,力道之大完全不像他以往对子舍脂的爱护和关照。
子舍脂吃痛地护住自己的手臂,惊怒交加地看着父亲。
“朕肯封你为月泉公主,也是相当给你面子了!”皇帝看了子舍脂一眼,爱女那副红妆朱颜,本就为他权谋的一把利刃,“别用这一副丧气脸嫁到弋氏!”
“疼……放开!放开我!”
子舍脂对着父亲怒目而视,毫不在意眼前人究竟是皇帝,还是她的父亲。她拔高了声音,完全不顾忌皇帝的颜面:“只是个月泉而已,你欠我的难道少吗,除了子孤熙之外,你配得上当谁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