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二十五枝春(2 / 2)
这一夜,苏缨睡得一点儿都不好。梦中全是陆翀离开的背影,醒来时,天光大亮,但不见陆翀的人影,她红着眼眶,沉默了许久。
昨晚并不是梦。
苏缨起身,在枕头旁看到了陆翀给她留了字条,和昨日一样,他下山了。
他说早饭已经做好,温在锅里,让她乖乖吃饭,晚上回来会给她带好吃的。
末尾留下两个字:玄焱。
苏缨鼻子有些酸,手指轻轻地抚摸他的落笔名。
一笔一划都极有风采,即使苏缨没见识过名贵的字画也知道他的字写得很好看。
就和他刻在他亲手为她做的小床上的字一样,苏缨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名字能有那么好看。
苏缨望望窗外,她忍不住泪意,她的小床已经被他搬出来,搁在院中曝晒。
他每一样都安排好了。
现在太阳很好,估计再晒几日便能睡了。
苏缨扳着手指数了数,等他离开时,已到初秋,天气转凉。
苏缨不愿意他路上受苦,她仔细盘算了要给他准备的行李,匆匆吃完早饭就又下山了。
小集市肯定没有秋冬的成衣,得要进城才是。
昨日秦大哥说城里有些乱,但苏缨只要一想到周玄焱要离开,心中就焦躁不安,她不瞎逛,她买了衣裳马上就回来。
苏缨找到租马车的地方,交了七十文钱。
车厢不大,里头已经坐了两个妇人,苏缨友好地对她们笑了笑,挑了没人的一侧,坐到最里面。
等了半个时辰,一辆马车才坐满了,悠悠地往城区驶去。
这个时辰,太阳已经很毒辣了,八个人摇摇晃晃地挤在狭小的车厢内,气味并不好闻。
苏缨乖乖地靠着车壁,手里紧紧地抱着包裹,尽量缩小自己的身体。
不过她还是有些难受,细碎的发丝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小脸热得红扑扑的,抿着唇,轻轻地呼吸。
走的官道,一路上撞见了好几拨官兵。
车厢内有几个人闲聊:“听说城里来了个大官。”
“是吗?”
“这当然,要不怎么这么多官兵!”那人掀开帘子,又一对威武的官兵驾马超过他们坐的马车。
车厢里渐渐地热闹起来。
而苏缨只晕晕乎乎地听着他们说话,安安静静地并不开口。
到了城门口,赶忙跳下马车,再不下去,她就要被马车晃吐啦!
苏缨缓了缓神,也不敢耽误,抱着包裹就去找成衣铺了。
“姑娘再看看这件,这是加了两层厚棉的夹袄,就是到了初冬也合适。”伙计殷勤地给苏缨介绍着。
也不难怪他殷勤,这姑娘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出手倒是大方,已经买了两套成衣了。
苏缨仔细摸了摸,很厚实,还可以添在外袍里面,她掏掏荷包,买了。
伙计眉开眼笑,说的话也好听:“姑娘是给家中哥哥买的吗?可真懂事!”
苏缨摇摇头。
伙计皱眉一想,恍然大悟:“那就是给未婚夫买的!”
苏缨瞬间面红耳赤,害羞到白嫩的耳朵尖尖都变得红彤彤的,她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
伙计便觉得自己猜对了,了然地笑了笑:“那姑娘的未婚夫有福气了。”
苏缨想否认,但心里又甜甜的,她偷偷地占用一下这个名头,谁都不告诉,就她一个人知道。
苏缨呼出一口热气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红着脸,打量成衣铺,又问伙计:“有没有更厚的一点的冬袄啊!”
“有是有,不过是都去年的样式了,姑娘的未婚夫要出远门吗?这么早准备?”伙计问道。
苏缨眼睛水汪汪的,她咬了一下唇,轻轻地点点头,小声:“嗯。”
从成衣铺出来,苏缨手里提了四个大包裹,因为都是厚衣裳,看起来比昨天还要夸张。
苏缨抬头望了望火热的大太阳,她犹豫了一下,准备找个茶馆坐一坐,正好填一填肚子。
苏缨随意找了一个路边的茶馆,靠窗而坐,街道上时不时官兵行走。
她才知道不远处便是衙门。
苏缨胡思乱想,猜测会不会遇到她那个父亲。
想到这儿苏缨笑了笑,便是见到了,他也认不出她。
苏缨心中黯然,不再想他,转而想起周玄焱,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可能在街边偶遇呢!
茶馆伙计端着一碗素面过来,打乱了她的心绪:“客官请用。”
苏缨轻声谢过他,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奔跑声。
尘土飞扬,苏缨手掌掩着面碗,眯了眯眼睛。
伙计说:“这两日都这样,姑娘嫌弃灰大,就把帘子放下来。”
苏缨眨了眨被风沙迷住的眼睛,睁开眼睛,眼眶红彤彤的,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嗯。”
苏缨伸手拉住竹帘的细绳,不经意间抬眸,尘雾散去,二十几个气概英武的官兵在府衙门口停下,俊马嘶叫,人声嘈杂,而她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最醒目的身姿。
伙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着说:“那位可了不得,是咱们西北大营的大将军呢!威风吧!”
那人穿着黑袍,驭着烈马,微扬着头,他身后是悬挂高空,耀眼夺目的艳阳,而他是睥睨天地的主人。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普通人。
苏缨神色茫然,眨了眨眼,泪珠滚落,她气鼓鼓地想这个伙计怎么胡说呢!